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赵尚宫升职日常(重生) 作者:上北街 尚宫 在大皇子登基前夜,赵尚宫死了! 却没有想到,一朝回到了十二岁。 二皇子还没有被废,大皇子只是微微得势。 赵蓉华——曾经的尚宫大人,决定要弄死大皇子,帮助二皇子上位。 只不过,二皇子!本尚宫帮你,并不是想做妃子啊。 这一世,本尚宫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得一人到白首。 某人:我能做到…快到我怀里来吧。 赵尚宫食用指南 1,本文重生文,有温馨,有复仇—— 2,本文是架空的时代,考究党勿太深究—— 3,更新时间:20:25分左右。 4,不管喜欢不喜欢,都是作者君的小天使,希望文明留言哦。 5,相信小天使们的素质是杠杠的—— 6,作者君存稿多多,放心入坑吧! 7,喜欢就收藏一下,支持下吧。 内容标签: 宫斗 重生 爽文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蓉华 ┃ 配角:陆战北;大皇子;二皇子 ┃ 其它:重生;升级;升职;宠文;尚宫;养成;日常;痴汉 ================== ☆、001 重生[捉虫]   明德十二年。   时值正月十六,刚过完了元宵节,厨房的灶上,还热着些冒着气儿的滚滚元宵。   大雪在前几日停了,但整个京城依旧寒风凛冽,走在路上,脸颊被风刀子给刮得生疼。   赵蓉华被身上的伤,给疼醒了。   从小到大,她睡着的姿势就有些不老实,总是翻来覆去。   哪怕是她背上、臀上带着伤,都不能让她多些规矩。   赵蓉华微微皱了皱眉头,便睁开了眼。并没有大呼小叫的喊疼,只是望着屋中的横梁有些出神。   若是在迷糊中,没有听错她母亲的话,她应该是重生回到十二岁,已经有三天了。   赵蓉华抬起小手看了看,白皙粉嫩,连个茧子都无。   的确,不是那双因着在暗卫营,日夜训练而变得粗糙的双手。   她果然是回来了……   掀开盖子身上的厚重棉被,赵蓉华下了床,脚步忽地顿住,娇小的鼻翼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这满屋子的中药味,竟然参杂了那种东西……   赵蓉华的眼神变得有些犀利,凭借前世那几年被训练得无比灵敏的鼻子,即使空中混合的药材味现在已经很淡了,她依然闻出了些许不对劲。   “吱呀——”木门被人打开,赵蓉华抬眼看了过去。   一穿着三福青锻袄子的妇人,小心翼翼地捧着药,动作轻微地低着头走了进来。   赵蓉华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有些泛白的薄唇动了动,才有些生硬地道:“阿娘……”   喊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似乎从她记事起就没有这般唤过阿娘了。   身着三福青锻袄子的妇人,也就是赵蓉华的亲娘,陈氏。   陈氏突地听到赵蓉华的称呼,脚下的动作一顿,双手有些激动地微微抖。   本是看着手里捧着中药的双眼,不可置信地抬了起来。   无声地张了张嘴,像是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头,道不出。   只是,在看到赵蓉华仅穿着单薄的中衣就下了床,语气立刻就变得有些严厉:“你这个傻闺女,天这么冷,你还穿这么少,你是要病上加病呐!”   说完,陈氏就疾步上前,放下中药,拿了件厚袄给赵蓉华披上,动作小心,声音却有些哽咽:“阿娘也不求你多懂事,便是你能照顾好自己,阿娘也就放心了。”   陈氏的双眼渐红,赵蓉华看着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这句话,她在前世活得肆意妄为,自私自利且愚蠢。   敌人地人挑唆,她转眼就直接误会亲人,甚至埋怨亲人。   而当初为了那人,不过是说了些甜言蜜语,她便不惜陷害她姐姐,导致姐姐意外的死亡。   眼看着娘亲因为姐姐的死,而日渐憔悴的脸庞,她心中愧疚少得可怜。   她悔么?也许在被那个人利用完就抛尸灭迹后,就后悔了。   赵蓉华垂了垂眸子。   侥幸地回到了十二岁,她绝不相信这并是偶然,是老天让她赎罪么?   再次面对着陈氏关爱,赵蓉华却不懂该如何沟通。   她想要道一声歉,想要道出那些心酸,话却梗在了喉头。   毕竟她前世与陈氏除了争吵,便只有漠视。   她轻轻拍了拍陈氏的手,才道:“阿娘,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以后……”   赵蓉华话头顿了顿,“以后我也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她会再次位及最高统御女官,不再贪恋权势富贵,只求能好好护住你们。   也是要那人所谋一切全部成空,毕竟这么残暴的一个人若得所愿,天下会如何太平?   不然也不会,再那个人在登基前,他便手刃相助他之人。   这一世,她便用他曾所教会东西,一一施展到他身上!   赵蓉华的眼神变得坚定,但陈氏的神情却黯淡了片刻,这孩子着实吃了苦头啊!   不然这样一个傲慢、心比天高的性子,如何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陈氏只觉得赵蓉华吃了大苦头,懂事了些,但心中更加是替她难受:“乖闺女,阿娘知晓你的心意,阿娘信你。”   说完,她看了一眼,木桌上的药,端了过来道:“趁药没冷,赶紧喝了吧,不然凉了更苦了。”   赵蓉华乖巧式地点点头,看着药碗,心中却是一片冷笑。   参杂了几位不该出现的药材,就不知是谁想要她好不了那么快呢?   赵蓉华接过药碗,轻抿了一口,装不做不经意地问道:“阿娘,这幅药材是找谁配的呢?好像也没有那么苦呢。”   苦,肯定是极苦的。   熬药时,那散发着浓浓的苦味,连陈氏都忍不住想要避开。   而听到她女儿这么说,肯定是看她着急,所以才安慰她吧,“是落春,你……”   陈氏顿了顿,看见赵蓉华并没有什么异样,而是继续喝着中药,便认为她已经过去了心中的坎,所以没有顾及地继续说道:   “你因为要爬……呃,那个少爷床的事情,不是挨打了板子么?夫人不准大夫看病,也是落春求了落春她娘,去采办时买得调理身体和伤口愈合的药,然后她娘便送到了这里来。”   赵蓉华愣了一下,便继续喝着药,药并没有毒,只是能让人躺在床上多些日子罢了。   所以她不怕,敢喝自然就不怕副作用。   不过落春?夫人?少爷?爬床……?   这三天她自己病得迷迷糊糊,能知道自己十二岁,也不过是她娘在她面前念叨十二岁了都还不懂事云云。   现在难得意识清醒了……   怪不得,她前世的伤好得那样慢。   如今的她不是那前世让几位皇子、公主都要给面子的尚宫大人,而是兵部左侍郎,徐耀光府上的大丫鬟。   一个从小伺候徐元超,也就是府里唯一的一位少爷的大丫鬟,且还同龄。   她的娘亲,是徐元超的奶娘。   她的父亲和哥哥,则是家在京城产业中的大掌柜。   她的姐姐则是徐妃的一品宫女,徐妃也就是徐耀光的亲妹妹。   当年徐耀光还是外放官员的时候,被赵蓉华的父亲——赵廷救了一命。   后落魄的赵廷,进了徐耀光的府邸做事。   再加上,当年陈氏做过徐夫人院里的管事妈妈,生下赵蓉华后,就去做了少爷的奶娘。   这样的身份,自然在所有的丫鬟中,赵蓉华几乎是被宠着长大的。   生活得几乎要比徐府庶出的女儿还要过的好,自己也觉得应该是人上人,而她的亲人被她当作了阻碍成为人上人的拦路石。   就这样让她的性子,养得飞扬跋扈,惹人讨厌。   而心气太高的她,被同时徐元超的大丫鬟落春,一怂恿:   “听说夫人要给少爷定亲了,所以夫人想把她身边的红药给少爷做通房丫鬟,以免少爷什么都不懂。不过,我觉得你比红药更适合,若你做了通房丫鬟,肯定能做姨娘。再加上你在府里的通天手段,只怕以后连少爷的夫人都越不过你去。”   换做了稍微聪明的人,都能听出有问题。可当年的她,就信了。   所以落春的话,赵蓉华当初压根就没听出来,还不停地感激落春的点醒以及为她买了根本就没有多大作用的媚|药。   然后就是一系列的告密,她被惩罚,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挨上不少的板子。   若不是看在她一家人的功劳上,她早就被卖出府里了吧。   可惜前世的她还一直看不清,甚至责怪她娘亲没有给她一个好身份,连娘都不愿意称呼,从几岁起便只喊她陈妈妈,想必那时候她娘真的是心如刀割了吧……   不然也不会刚听到她喊了一句阿娘,即使陈氏有一番掩饰,还是表现得那样不平静。   但就算是如此,前世的陈氏依旧没有放弃她,拜托了姐姐赵萍,求了徐妃让她进了宫。   只是因为她前世的性子,又让所有的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落春还有落春的娘……   赵蓉华被药碗遮挡住的眼神变得冷意森然:若你们前世只犯过我,我也不计较那么多。但我哥和我爹都被你们害得那么惨,总要你们付出点代价才行啊。   赵蓉华喝完了最后一点药,将药碗搁在了木桌上,眼神已经换成了清亮,笑着说道:“那可要多谢谢落春了,不仅在伺候少爷的时候替我分担那么多,还为了我,连夫人的话都不顾了……”   陈氏一愣,她闺女的话似乎话中有话啊。   尽管她在徐府里呆了那多年,只是在调|教、安排丫鬟的活儿。   可并不是说,她没见过那些高门大宅里的阴私事情。   此时的怔楞,只是有些不相信和女儿一直交好的落春,有别样的心思。   很显然,她的闺女是在点着她,若到时候落春反咬她一口,那么她不仅惹得夫人生厌,还会失去在徐府的地位。   陈氏心中一动,她的闺女,果然经此一事,明白了许多啊……   陈氏握住赵蓉华有些冰凉的手,搓热了会,笑着道:“阿娘知道了,我会处理好这些后续的。”   “不用,这些交给我吧。”赵蓉华回握住陈氏的手,“落春对我这么好,我总归是要偿还一些人情给她的。”   陈氏疑惑地看着赵蓉华,越发觉得是不是落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不是和落春有了争执吧?我怎么听你的语气,有些不对呢?”   “争执?自然是不会!落春可是什么都忍让着我呢,可是我在府里唯一的好友。”   赵蓉华不好明着说,毕竟是她太蠢,着了别人的道。技不如人,又眼高手低,受罪也不过是活该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亲们请锁定! 明日更新时间.20:30分! 存稿多多,放心入坑吧。 ☆、002 理清思路   app居然显示不完整!   “总之,阿娘多些防备总是好的。”   赵蓉华没有再继续多说落春的事情,松开了握住陈氏的手,紧了紧自己的袄子,笑道:“总是感觉好久都没有见过阿娘,爹爹了……”   十多年了,她自从进宫后,就有十多年没见过她的家人了。   在宫里头,她也不过是见过两三次她的姐姐赵萍。便是在赵萍死后,她也只在宫门外偷偷看了几眼,抱着尸体哭红了双眼的陈氏。   “你阿爹去了通州办事,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只是……”陈氏的眼神闪了闪,“若被你阿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严惩你一番。”   赵蓉华自是知道,前世他阿爹兴高采烈的回来,还带了手礼。   听闻了她去爬了徐元超的床这件事情,差点气死,一股劲都没缓过来。   当时她爹原只打算禁她一个月的足,后来却被落春挑唆。   以为是她姐姐想要她入宫,分开她和徐元超,自是不愿意入宫,才又她爹被狠狠地打了一番。   想来,她阿爹是觉得已经她已经无可救药了吧。   而她在被打了二十大板后,被丢了府里的事,住在京城不远处的一座徐耀光交给她爹和娘管理的庄子上。   这庄子是在徐元超少爷长大后,陈氏也没有继续在少爷和徐夫人的院里当差,而是接了徐夫人的恩典,来了这座庄子上。   赵廷就白日去各大铺子里转悠,晚上就回庄子里。所以这庄子基本上就她娘做主,做了这庄子里的管事妈妈。   “阿娘,你到时候可要帮我拦住阿爹。我可不想再挨板子了,阿爹可最听你的话了。”赵蓉华拉住陈氏的柚子,语气中带着撒娇,这是她从没有这样对她娘做的事情。   她大哥和二姐,都是早熟、懂事的,从没有撒娇过。而她,完全就看不起陈氏,压根就不会这么做。   既然重生回来,那么她娘想要的,即使这行为早已经不符合她的年纪和现在的性格。但只要陈氏能开心,她什么都愿意。   果然陈氏只是微微呆了一下,脸上就是带着难以掩饰的高兴,“当然,女儿家家怎么能被打,若你阿爹敢凶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陈氏拍了拍胸口,一副侠士的豪爽,完全忘了她的女儿刚被打了板子……   赵蓉华也被陈氏这豪爽的动作给愣住了,往日里看着她娘,总是带着愁容,从来就没有见过她这样一面。   原来前世的她,真的是让她娘操碎了心呐……   “怎……怎么了?是不是阿娘说错了什么?”陈氏看着女儿失神的面容,心里有些慌,总觉得自己的动作出格了些。   “没,当然没,我的阿娘怎么会有错呢?”赵蓉华环抱住了陈氏,笑着道“阿娘是不是小时候,常看戏和话本啊?”   陈氏拍了拍赵蓉华没有伤的位置,带着些许精神道:“可不是,当年最喜欢看的就是《侠女传》,总觉得当年若没嫁给你爹,我就去做了侠女……”   “……”赵蓉华总算知道她前世有些单纯得发蠢的性子,由哪里来了……   她娘在一些方面是单纯的大大咧咧,而她则是蠢的一发不可收拾。   “对了,忘了和你说正事了,昨天我已经写了信给你姐姐,希望你姐姐能求徐妃娘娘,让你进宫。”作为管事妈妈,又是大掌柜的妻子,自然是识字的。   前世的她自然不明白她娘的这片苦心,她的眼里只有当姨娘,然后想着与未来少夫人斗法。又怎么会知道,当时的她是奴籍,还有卖身契在徐家的手里。   而她又做出这样的事情,夫人自然不敢再用她,虽然没有再卖掉她,当也不会让她进府了。   手里没有活计,又出了这事,肯定也没有恩典。   嫁不到好人,唯有进宫一条,消掉奴籍,变成良家人进了宫里,熬出资历后,也许还有出路。   可她还偏偏不愿意,偷偷跑进府里去求徐元超,收了她做姨娘,还各种威胁。让原本就讨厌她的徐元超,更加地看轻她。   现在想一想,当初怎么就如此要做徐元超的人呢?而且还是个姨娘……   也真是眼皮子太浅,太自以为是了。   陈氏见赵蓉华半天不说话,以为赵蓉华不愿意,便劝道:“阿娘,知道你中意少爷。可是少爷那是人上人,咱们没这个命。娘也不愿意你做别人的妾侍,你是不知道那……”   赵蓉华回神,见陈氏还要说一堆的道理,立刻出声打断道:“阿娘,我知道了。我会进宫的。”   赵蓉华松开陈氏的腰,背对着陈氏,做出一番小女孩的娇羞模样:“阿娘,别再说了。我已经明白了,不会像之前般不切实际了。我只想着,若是进宫了。阿娘,就没人陪了。”   “哈哈,你就不用担心阿娘了,庄子上人多。阿娘不寂寞。”陈氏看了看天色,关切道:“几日没进食?肚子饿不饿?阿娘先给你做饭去。”   没有等赵蓉华的话,陈氏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赵蓉华看着陈氏的背影,眼光闪过一丝坚定。   宫她肯定要进,她的姐姐可是徐妃的臂膀,也是那人要除掉的人,她不入宫如何保护她姐姐。   只是进宫前,总要做些事情啊……   陈氏所管着的这个庄子,比起徐家的其他的庄子来说,算是小的。   但胜在这庄子离京城近,进城坐马车也不过个一个时辰不到,且这庄子的收益也不错。   这庄子的奴仆配置也不多,除了他们一家人和庄户佃户,便再是几个粗使婆子。   虽然这里面也有那么一个徐夫人的眼线,也碍不着什么。   且徐耀光看重赵廷,而他夫人对陈氏也是重用,赵家一门估计除了赵蓉华,都是忠厚良善之人。   所以夫人下了命令,赵蓉华受的板伤不能看大夫,自然会有眼线盯着。   所幸,徐夫人对赵蓉华一家是真的很好,板伤不是很重,只是丢了脸面。   若不是如此,陈氏也不会只是接受落春的“恩惠”,而是直接把赵蓉华送去医馆了。   不过,赵蓉华的前世,也正是因着陈氏接受了落春的药后,落春在徐夫人面前添油加醋一番下,才让陈氏失去了在徐夫人心中的地位。   这样单看却没甚大事,只不过后来落春一连番的陷害,又让赵廷丢了大掌柜的工作,换了落春的爹顶替上。让赵丽华一家,都落魄了下来。   万幸之事,徐家还是看在了赵廷一家的功劳,以及徐妃在宫里需要赵萍的帮助。   没有直接被卖掉,只是被放了好活,失了体面。不仅没有消了奴籍,且还只能做贱活儿。   那个时候的赵蓉华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她正在为了那人努力的训练,希望多得到一些表扬和赞赏,对其他的事情没有一点了解。   若不是,为了陷害她姐姐而与其见了一面,恐怕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只是,当她姐姐要出手收拾落春的时候,却被她的亲妹妹陷害死了……   倘若当初如果没有陷害姐姐的话,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意外死亡?那么事情会不会又变了……   赵蓉华看着窗外,一遍一遍地回忆,又一遍一遍的自责。今生,她再也不求那些虚幻飘渺的东西,她要努力地赎罪,努力地让家人开心,安全幸福。   窗外的一朵腊梅似听见了赵蓉华的心声,挣扎地脱离了树枝,随着寒风在半空中起舞。   “我说,陈妈妈你今日是吃了糖吧,这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厨房里,一个粗使婆子打趣道。   “我有笑吗?”陈氏停下正在切菜的手,摸了摸脸,“我哪有笑啊……嘿嘿嘿。”   那个粗使婆子加了根柴火到灶里后,撇撇嘴,“还说没笑,你看你那嘴角勾得……要是有个男人在,保证连魂都没了。”   “刘婆子,你这嘴可是越来越没边了啊!”陈氏拍打一下粗使婆子的肩膀,接着继续切菜,边说道:“你可别乱说,不然我家那个,铁定饶不了你。”   “那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喜事,让你煎药完了后,就这么高兴。”刘婆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站了起来,认真的打量陈氏一番,“这眉毛、眼睛都是弯着的,以前你可都是下拉的呐。”   “我今天给我闺女送药,发现她变了。”陈氏说到这,切菜的手速变得也轻快起来了。   刘婆子看着一愣,调笑道:“莫不是变傻了,不能出来做妖了?”   “嘿!”陈氏把菜刀一放,瞪着刘婆子大声道:“你这懒婆娘!今日这嘴巴可真是讨嫌了啊,仔细我打烂了它……”   刘婆子拍了拍嘴,认错道:“我的错,我的错!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了?”   陈氏冷哼一声,又想到今日她闺女的表现,脸色变得柔和起来,“我知道我闺女的性子不好,你们都不喜欢她。可是,她经历了这件事情后,就变得懂事了。还说要保护我呐!我就说她是个傻丫头,就是要强了点,其实心不坏啊……”   刘婆子撇撇嘴,心里压根就没有把陈氏的话放进去,她是觉得要赵蓉华变懂事,那母猪都能上树了,但这肯定不能说出口,不然真得罪人了。   也不知道这小妮子,哄了她娘什么,只怕又是要出大事了。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干系。   “嘿嘿,那敢情好,蓉姐儿懂事了,你们也轻松了。”刘婆子有些敷衍地回答。   “哼,那是当然,我的女儿肯定是最好的。”陈氏嘴角一弯,笑得极开心。但她也知道刘婆子是那么的敷衍,不过她一点都不在乎刘婆子的看法。 ☆、003 大嫂   厨房里的一切,赵蓉华自然不会知道。      即使知道了,她也不会多在意刘婆子的看法。      毕竟要让一个人改变看法,靠的是行动而不是几句承诺。      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她娘,仅仅一句话,一个称呼,就能完完全全地信了她的转变。      早膳很快就弄好了,刘婆子煮得白粥,陈氏炒了一个清淡的白菜,病中之人自然食用清淡地好,她想了想也没有装上热元宵。      赵蓉华听见了些些动静,想了想,拿起床边叠好了的一件桃红银边袄子。      她是三天前才重生回来的,应是在床上昏迷了好几天。这身子有些黏糊糊的感觉,定是昏迷的日子有三、四天了。      不过她刚检查了一番,许是她重生过来的原因。      身上的伤痕即便昏迷的这些日子喝了延误病情的药,这些时日里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穿戴好后,赵蓉华竟是发现没有一丝不适感。      要知道上辈子她在宫里,她的衣物虽比不上那些个宠妃娘娘的衣料子,也是用着极致华贵的料子。      因着先祖皇帝对某一尚宫的高待,便是便宜了之后的尚宫。      在宫中尚宫的穿戴,是与司制司给从二品的妃嫔定制的料子比肩的。      享受了惯了奢华的她,竟没有一丝不习惯,莫不是真的是心态变了,这些东西就真的太在乎了么?      赵蓉华摇头讪笑,便随意盘了盘及腰的秀发,走到了用早膳的偏院正厅。      正院的屋子,即使没有主人在,也无法入住。      她自然去的是偏院的正厅,而粗使婆子的用饭地点则是厨房。陈氏是这庄子的管事妈妈,又有主人的恩典,自然可以像半个主子一样偏厅用膳。      赵蓉华到时,陈氏正在将一碗粥放入食盒中,而她身边则站在一个穿石榴色袄子的女人。      这女人正是赵蓉华的大嫂,叶氏。      叶氏听到动静,回身看到了赵蓉华,呐呐地咦了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赵蓉华注意到了叶氏的动作,有些苦涩。以前的她,可压根就不在意这样的一个动作,更准确的说是看不明白这动作。      现在赵蓉华自然懂了,她的大嫂,哥哥唯一的妻子,在惧怕着她……      叶氏没有看明白赵蓉华的脸色,以为她不高兴了,想要说些什么,但赵蓉华却先一步上前了。      “大嫂。”      赵蓉华慢步上前,微微又有些上挑的眉眼带着善意,嘴角露出大方得体的笑容。      前世在宫里一举一动都带着规矩,而她身为尚宫,自然是要仪态做足了。      只是,如今赵蓉华病着,脸色苍白如雪,她这样一笑,让叶氏感觉阴森森的,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这时,陈氏已经将给赵蓉华准备的早膳都放到食盒里了,却忽然听到了赵蓉华的声音。      她回头看了一眼,惊呼一声:“哎哟,闺女!你怎么就出来了呐。身子还没好,再出来冻着了怎么办?正准备将粥给你带屋里呐。”      陈氏走过去,用手贴了贴赵蓉华的脸,责怪道:“你看你的脸都这么冷,仔细脸上冻成冰。变丑了,你又要哭哭啼啼的。”      “……”明明是你的手冷。      赵蓉华有些无奈,觉得陈氏关爱得太过了,只不过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比前世坐上了尚宫之位还要好,“阿娘,在屋子里憋太久了,都快不习惯了。”      叶氏看着赵蓉华这似撒娇又亲昵的语气,惊悚地瞪大了双眼,总觉得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没有参与过。      不然眼前的人肯定不是赵蓉华,那么娇纵傲慢的人,怎么可能会变得这么温顺,好怪异地感觉啊……      赵蓉华自然是注意到了叶氏的表情,却暂时没有办法,毕竟之前她实在是太过于“彪悍”了,又看不起有点小家子气的叶氏,更是没给过好脸色。      前世也偷偷地陷害过叶氏几次,但叶氏却从来没有向陈氏和她大哥告过状。      那时,她以为叶氏是惧怕自己,更是讨厌叶氏的懦弱。如今想来,叶氏却是因为想要家庭和睦,而忍让下来了吧。      赵蓉华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真是罪孽太多,赎罪的愿望任重道远啊。      陈氏想了想,也觉得依着赵蓉华的性子在床上待了这么久,肯定是不习惯了,语气放缓了些:“那如果掉冰棱子、下雨的话,你可就不准出来了啊。”      赵蓉华点点头,闻到了粥香和菜香,肚子早就饿了。她醒来这三天,可是滴油未沾,估计连粥都没怎么喝。      “阿娘,就等会再训我吧,我可是很饿了……”家里不比在府里、宫里,遣词举止那么严谨,毕竟都是下人,说话再带着些文绉绉地词,也是太累了。      “那就先吃饭吧……”陈氏的有些心疼,她伺候了赵蓉华几天,这几天都没有见过她怎么吃,难得现在饿了,总要把这几天掉了的肉给补回来。      陈氏快速地瞥了一眼,真的瘦了很多。      她转身,又把放入食盒的粥和炒菜拿出来。      赵蓉华坐下后,开始拿起木勺喝着粥,混合着木香的粥,让赵蓉华喝了一口就眯了眯眼睛。      “是不是不好喝?要不娘在给你重新弄点东西吃?”      陈氏看了看赵蓉华喝得慢吞吞,想着是不是今日那刘婆子顾着和自己说闹,没有把握住好火候,毕竟她的女儿对吃食可是很挑的。      赵蓉华将粥咽了下去,夹起一块青翠欲滴的白菜,正思考这冬季的白菜果然要比夏季来得更甜、爽口,便随意地回道:“挺好的,很久没吃过这么爽口的食物了。”      陈氏看着赵蓉华随意地态度,自然不信她的话,“既然好吃你怎么吃得那样慢?平日里都和猪拱食一样。”      猪拱食……她原来是这样的么?被宫里训练出来的人,怎会吃相如此不讲究。      赵蓉华幽怨地看了一眼陈氏,“阿娘,哪有这样说自己的亲女儿的呐……”      “哼,那又如何!即使我女儿是只猪,也有人要。”陈氏不甚在意的回答着,还夹了一大筷白菜进了赵蓉华的碗里。      “……”猪当然有人要,正好养肥了宰了吃。      旁边坐着的叶氏,像是丢了魂一样,木头般的喝着粥夹着菜,魂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真的太诡异了,她的小姑子,居然这么乖巧地吃着饭,没有与她婆婆斗嘴,也没有嫌弃她,更是唤了她一声大嫂。      难道她在梦中?不然小姑子不会突然就变了,嗯,这粥吃得没有味,果然是在梦中呐……      赵蓉华和陈氏原本喝着粥,但看到叶氏突然傻笑起来,顿时心里有些不对劲,莫不是中邪了吧。      赵蓉华和陈氏对视一眼后,古怪地看向了叶氏。      “大嫂,大嫂……”      “老大家的,老大家的?”      叶氏眨巴了两下眼睛,意识回笼,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做梦,“咳咳……不好意思,最近总感觉想要睡觉,所以精神有些恍惚。”      “你这孩子,莫不是寒邪入体了,引起了身体不适吧?”陈氏有些担忧地看着叶氏,这是她的大儿媳妇,且为人也乖巧,虽然有时候喜欢犯傻,但也是极得她疼爱的。      当然这并不是寒邪入体,赵蓉华自然能看出来!      当年她被那个人选中,为了培养她成为了一个优秀的细作,可是派了已辞官的太医院令赵大人,做了她师傅,更让她保持鼻子和舌头的灵敏度,日日夜夜闻百药,尝药汤。      所以叶氏的这样子,不会是寒邪入体。      赵蓉华不着痕迹地将手搭在了叶氏的脉搏上,劝说道:“大嫂,现在还在化雪,但千万别为了赏景,而不顾这天寒地冻。”      “我,我知道了。谢谢……”叶氏懦懦地回道,眼神有些闪烁,毕竟是有些心虚了。她担心赵蓉华知道后,会嘲笑她。      赵蓉华将手收回来,心中满是疑惑,脸色却不显,问道:“大嫂除了最近嗜睡,是否身体还有其他的不适?”      “啊?”叶氏想不到赵蓉华会关心她,立刻有些诚惶诚恐,“就是有些腰疼,去……去如厕的次数也多了些。”      “大嫂……”赵蓉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叶氏,“那你多久没来月事了……”      陈氏瞪大了双眼,生过三个孩子的她,自然听懂了赵蓉华的话,“闺女,你是说你大嫂,她?”      赵蓉华没有说话,叶氏接过陈氏的话,小声道:“好像过了小半月,我忙忘了……”      “……”好歹也是生过青哥儿的人,怎么能这么迷糊,难道赵大人说的一孕傻三年是真的?      现在大哥的唯一子嗣,青哥儿不正好快两岁了么……      不过在赵蓉华的印象中,前世的叶氏再有了青哥后,并没有再怀孕。      不然也不会在青哥被害死后,叶氏绝望投了湖,让她的大哥赵安简单地就钻进了落春安排的套里。      赵蓉华眯了眯双眼,她可确定这是滑脉,虽然她更加精于毒理,但简单的脉象还是能够摸出来的。      没准前世发生了什么,让叶氏的落了胎,而懦弱的叶氏根本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青哥死、叶氏伤身、赵安被打断双腿……      会不会是和落春有关,只有发生了前面的原因,才会让赵安进了套子,不然她大哥怎么会去碰另外一个府里庶出小姐!      赵蓉华的眼神透着冰冷,气势一下从乖乖女,变成染满鲜血的恶鬼。让身边的陈氏和叶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蓉……蓉姐儿,你……你没事吧?”叶氏的声音微微抖,难道赵蓉华并不想要她怀孕?      赵蓉华闭上了双眼,她的确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可是她的家人却是落入人间的仙儿,那么所有的恶都由她来做,所有的罪都由她来承担吧。      赵蓉华收敛起所有的情绪,睁开双眼,笑道:“我没事,就是刚刚觉得身上有些疼罢了。”      她这样一说,陈氏立马就回过神来了,因为现在的赵蓉华除了脸色苍白,压根看不出她是带病之身,以至于刚刚陈氏都忘了,“我都说了不要出来,你偏不听,赶紧进去休息去。”      赵蓉华点点头,反正早膳都快吃完了,自己也饱了,“阿娘,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大嫂吧。冬日里,大嫂肯定下过冷水,怕是对身子不好……”      叶氏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赵蓉华是在关心自己,“我感觉没事儿,不要请大夫浪费个冤枉钱了。”      “胡说。”陈氏皱了皱眉头,“你又不是大夫,知道个什么!这肯定是真的怀孕了,都是当过娘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嗯,我觉着大嫂身子有些弱,看看大夫有什么可以补补的。”      虽然是下人家,但毕竟不是普通下人,一个月的月银全家加起来都有好几十两银子了,“大嫂,这些日子,记得别乱吃东西。也别乱走,多注意脚下,最好拿着根树枝在前方探路。”      被赵蓉华当作小孩一样的教导着,叶氏有些脸红,点点头道:“我知道,谢谢蓉姐儿。”      赵蓉华知道叶氏不会照做,但她现在压根没有任何的头绪,叶氏这一胎是如何没的?为了避免大哥出事,这胎她一定要保住,青哥儿也不能出事。      然最好的保护,就是除去最大的嫌疑人。      “那我就先回去休息去了……”赵蓉华对着两人说道,也站了起来,吃了点东西,感觉精神了不少。      陈氏点点头,把赵蓉华的碗筷收了起来,道:“去吧,路上注意点,别摔着了。”      “知道了。”赵蓉华朝着叶氏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 ☆、004 落春来   偏院的厅离着赵蓉华的院子并不远,不多时到了院门口。   却在要进门的时候,赵蓉华对着门前的一颗粗壮的大树凝视了很久。   想她前世进宫没多久,她就被大皇子哄住了,为了帮助他,甘愿成为他的细作。   但他会要一个没脑子的蠢细作么?当然不会……   为了得到他的表扬和赞许,她逼着自己去学毒理,尝遍毒药,导致终身不孕。   为了在宫中有自保的能力,能灵活地打听消息,她不喜武术,却日夜磨破了掌心练着武。   她对这两样的天赋只不过是中等,好在努力。他许她贵妃之位,许她荣华富高,承诺以后无论是皇后还是美人,都无法越过她去。   最终的确是无法越过她去,因为她死了,她是他第一个亲手杀掉的女人。   原因不过是他也怕她了,更怕她以后会杀他妻夺他子。   赵蓉华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些酸涩……   毒理、武术都不是她最厉害的,她最拿手的是“木工”。   前世的她在大皇子舅家府邸里待了五年,与一位姓鲁的暗卫有些投合。   机缘巧合之下,得知这暗卫,竟是几代皇朝更替之前就成圣的鲁公输旁支后人。   所有行木匠之人,必先拜公输圣像。   不这位鲁圣人,可是天思奇才,为工木业带了极大的发展,   鲁姓暗卫,与她谈及过家传秘术,甚至有幸目睹过这秘法,竟是有几项是从没有在这世上出现过的物什。   鲁姓安慰资质愚钝,但她却被秘法吸引住了,无论无论多晦涩难懂的原理、构造,她一眼就能看懂。   甚至还做出了个小物件。   只是大皇子没有注意到这点,更不喜她除了研究毒理和训练身手,将时间浪费在其他的地方。   所以赵蓉华也不过是做过件风力摇扇,却没有来得及送给他,就死在他手里。   赵蓉华抚了抚搭在额头一排整齐的流海,眼光流转。   想要登基,要么民心不可缺,圣意之属。   却也有拉拢权臣、近侍,投其所好之派……   但这些都不要银子么?   鲁姓秘术里那么多的神奇物什,既可以为民造福,亦可以创造比国的财富。   这些不方便做事吗?   或许,经商一说,是粗俗。但你不爱,总有人爱呢?   大皇子,既然你不要,那么今世便送给你的对手,让你尝尝才华比不过人,民心比不过人,甚至连最骄傲的财富都比不过人的滋味!   赵蓉华对着眼前的大树笑了笑,鲁家秘术的某些东西都被她深深研究过,重生过后思路却是更加清晰,记忆也越是清楚。   东西不难做,不过是费些时日罢了……   且等着吧——等着本尚宫的再次回归吧!   在庄子里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就三天过去了。   这三日,赵蓉华过得很惬意,不需要去刻意地防范谁,不需要费神去涉及陷害宫里的贵人……   唯独只需要好好休养生息,然后准备之后进宫的事宜。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进宫的日子应该是三月的时候,足够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所以赵蓉华现在并不着急。   她大嫂也在那天帮其诊断出有孕后,下响就去医馆确认了有孕一月有余!   正好是赵蓉华大哥,带着他的儿子青哥儿去外地的前天怀上的。   陈氏得到确认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几天笑得简直合不拢嘴。不仅是因为叶氏给赵家添了人口,更是她顽劣不堪的女儿懂事了。   想起以前庄子里的几个婆子背地里骂赵蓉华的话,陈氏现在嘴巴都翘上天了,别等到自己闺女有出息了,再讨我家女儿做媳妇,哼!   她甚是觉得她女儿这顿板子挨得好,简直就是福从天降了。   赵蓉华:“……”这和板子无关好嘛?   虽然陈氏没有明说,但赵蓉华好歹也看出了陈氏因为什么而高兴,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尽量的去多帮帮陈氏干活。   大嫂叶氏怀孕了,头三月肯定不会做重活。   但赵蓉华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重生有关系,伤痕愈加的变淡了,只是被那药耽误了,也没有多大影响,她还本去想另抓上一副药。   但尽管如此,陈氏还是只要赵蓉华做些轻巧的活计,重活还是陈氏做了。   “蓉儿……”   赵蓉华午休了小半个时辰,刚起床收拾整理好自己,就听见屋外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赵蓉华皱了皱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这熟悉的声音,顿时脸上布满寒气。   屋外的人,见没有赵蓉华立即回应,再次敲了下门,喊道:“蓉儿,你醒了吗?落春姐姐来看你了。”   真当她是个傻的吗?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找来?   赵蓉华嗤笑一声,然后就想到前世好像真是个傻的,不仅客气地迎了她进来,还把她当作交心的好姐姐,一阵哭诉。   “且等会!”赵蓉华站了起来,走到门边,突然又想起若是改变得太多,岂不是让人怀疑?最重要的是,万一被落春知道了,那不就让她早有准备了?   赵蓉华深吸一口气,立马换成了笑脸,拉开了门,带着委屈的声音道:“落春姐姐,你怎么才来看我?”   落春一见到赵蓉华的笑脸,总算放下了一些疑惑,她还以为是计谋被发现了,原来是怪自己来探望她太晚了,果然是蠢钝如猪。   落春在心中鄙视了赵蓉华一番,才笑着解释道:“我的好妹妹,这不是少爷身边缺了你,我忙不过来了吗?”   赵蓉华楞了一下,就听到落春继续道:“好妹妹,我真是替你苦。你受了罚,少爷也是才知道。夫人也真是狠心,将你就这样当着府里所有下人的面就打了。也不怕把你打坏了,少爷身边少了个知心人了。”   说完,落春假意在自己的眼角边点了点,刻意地装出义气的样子,难过道:“当日,我都恨不得自己替你受苦了,奈何罗妈妈在身边嘱咐我,若是我也受伤了,那少爷身边就真的没有可心人了。”   罗妈妈也就是现在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也是在陈氏走了后提上来的,但她对陈氏有着莫名的反感,却也没做出任何诬害陈氏的事情。   “我知道的,我就知道这府里就只有落春姐姐是真心待我的。”赵蓉华泫然若泣的样子,让落春看得心中一颤,怎么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再一仔细看,可不得了!什么时候喜欢浓妆艳抹的赵蓉华,病了一阵子居然不施一点粉黛,而这样子居然比平时好看不少。   前者的装扮让人感觉赵蓉华犀利、刁蛮,后者则让人看上去楚楚可怜,想要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赵蓉华这模样连女子都有不忍之心,更何况是男人!落春眼神嫉妒,心中是一狠:赵蓉华啊赵蓉华,不要怪姐姐心狠,怪只怪你挡了我的路了。   “蓉儿,少爷也是真心待你的。只是碍着他的身份,且你又出身低微,只有忍痛割爱。这几日,少爷的胃口一直不好,难受地都没有吃下什么东西。”   赵蓉华心中冷笑一声,徐元超当然吃不下什么东西了,因为被她恶心到了啊!当初落春这番话,可是让她在腊月里感受到了一缕希望。   尤其是得知徐元超居然是因为她的身份无法在一起,更是痴迷徐元超,同时也怨愤他娘和爹不是富贵人家。   所以,心中越想越恨,对徐元超越来越心疼,且他还为了她绝食……   这也导致,在后来她逃离了庄子,跑到了府邸去求徐元超收了她,还不惜做妾做通房丫鬟。   徐元超毫无保留的辱骂和轻视,让赵蓉华一度以为他是不忍她做妾,而故意做出的样子。   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和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自己作践自己,也怨不得徐元超。   毕竟他始终都没有害过自己,甚至在自己入宫的时候还赠送了五十两,全了多年的主仆之情,但却又被自己误会了。   真的是可笑,因为落春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她陷入了无边的地狱中。   想到此,赵蓉华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随后眼神又黯淡无光,难受道:“既然少爷不愿意我为妾侍,肯定是有深意的。这样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打扰他了,落春姐姐,以后少爷就交给你好好照顾了。”   “……”落春瞪大双眼,怎么和自己预料得不一样?难道赵蓉华不应该是急咧咧地去找少爷吗?这样她就可以趁机在少爷面前展示她的温柔和体贴?   毕竟徐元超喜欢的女子是温柔似水,知书达礼。而她挑唆了赵蓉华这多年,早就和这些性格背道而驰。   难道这段日子被陈氏给板正了还是被她看出来什么了?   落春心中暗疑…… ☆、第005章 小产?   赵蓉华虽身上的伤,虽是好得七七|八八,但脸色依旧是苍白,再配上此刻有些难受的表情,真看不出有什么疑点。   落春想了想,倒也觉得不能太操之过急了,按下心中的疑惑,安慰道:“你也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赵蓉华拉着落春在木桌旁坐了下来,轻轻地应了一声:“嗯。”,低了下头,让落春看不清楚她在想着什么。   “对了!”赵蓉华抬起来头,表情真挚道:“还没有多谢落春姐姐准备的药材,让我现在身体大好了。”   落春的眼神闪了闪,暗地叹道赵蓉华的命硬,但嘴里还是说道:“那是妹妹心善,连菩萨都在保佑着你呢。”   赵蓉华傻傻地笑了一笑,目光显得有些兴奋,完全就是一副小女儿姿态被表扬了而开心的样子。   “我倒是觉得落春姐姐更加心善,府里的人都喜欢你,少爷也喜欢你。如果是你做了姨娘,夫人定是不会阻止你的。   赵蓉华说得轻松,没有任何不满,倒是让落春脸红了一把,不过是装的还是真的,赵蓉华也没有心情去追究了。   因为她记起了落春此刻已经做了少爷的通房丫鬟,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手段,但赵蓉华猜到了当年为什么她在床上躺了些许日子了。   估计是怕她去闹,然后担心全府都会知道落春的真面目,所以让她好得慢一些。后来得知了,她要入宫所以才免了这层担心吧。   落春眼神闪了闪,像是心里做了一番天人之斗后,才犹豫道:“蓉妹妹,我对你说一件事情,你千万不要伤心。”   赵蓉华淡淡地“嗯”了一下,“落春姐姐放心的说吧,现在我已经很伤心了。”   言下之意是,反正都已经很“伤心”了,再多加一件也无妨。   “少爷因为不能和你长相厮守,难受下喝醉了,然后……”落春拿出帕子点了点眼角,“然后强迫了我,我不是自愿的,你要相信我……”   落春用力地抓住了赵蓉华的手,若此刻松开必能看到一圈红印,而她的这番行为表明了如果赵蓉华不原谅她,那么肯定不会松手一般。   赵蓉华眼神眯了眯,当初落春来得时候可没有说这个,而是推后了到了她入宫前,不然她也不会去闹上一场。   此刻落春这番,倒是为了什么?   落春见赵蓉华不说话,板着一张脸,心里得意了一番:不过是一个蠢货,也想做少爷的人?现下连欺负和保护自己的爪子都没有了,我看你要如何。   “蓉妹妹,你别伤心。少爷当时在嘴里喊得却是妹妹的名字,在少爷的心中,是把姐姐当成了妹妹的替代品了吧。”落春眼圈泛红,期待得看着赵蓉华,怎么还没有反应?   赵蓉华木着一张脸,心里却是笑开了,原来看着人做戏是如此地有意思。当初,她不就是被当成了个傻子来看的么?   赵蓉华仿佛刚被惊醒一番,摇了摇头,惨兮兮地道:“委屈姐姐了,少爷既然不愿意委屈我做个妾侍,那么就只能委屈姐姐做个通房丫鬟替妹妹好好照顾少爷了。”   落春的脸色如吞了只苍蝇一样,张了半天的嘴,没有说出一句话。   “难道落春姐姐是有其他的想要说的吗?”赵蓉华疑惑地问着落春。   既然你没有想说的,那么她就继续说了,“我知道让姐姐难受了,只是眼下姐姐已成了少爷的人,不可更改。而少爷觉得我只能做她的正室,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我的出身,更加不愿意委屈我。我心里感恩少爷,也不愿意拖累少爷。”   赵蓉华也拿出帕子点着眼角,“落春姐姐也照顾了少爷那么多年,虽然是个婢子,但少爷觉得你的身份也配做他的通房了,待日后主母进门,也可以捞个贵妾了。这段日子,就只能让姐姐好好陪着少爷了。”   好你个赵蓉华,是真蠢还是假蠢?我的身份只配做通房,你以为你能做姨娘不成!落春眼中闪着怒意,却也在一遍一遍告知自己,不要和这蠢货计较。   “蓉妹妹,你真的打算放弃做姨娘了吗?”落春缓过来神来问道,“真不要去找少爷商量?”   赵蓉华眼神闪了闪,一直劝着自己去找少爷,到底是想看笑话?还是别有目的?   “不瞒姐姐说,阿娘已经准备让我进宫做宫女了,我怕是再没有和少爷有可能了。”赵蓉华双眼耷拉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进宫?进宫了,岂不是这府里的丫鬟们再没有比她身份好的了?而虽然看不到赵蓉华难受自己开心的画面了,但实在保不准她哪天就把自己做的事情说出来了。   这样进宫的确也不错,虽然少了一个趣味,但也除去了隐患!而爹一直觊觎的赵蓉华爹的大掌柜位置,也能够提上行程了,还有……   这么一想,的确是利大于弊,落春也不再纠结通房不通房了,不然要被这傻子气死了,“那你进了宫,姐姐岂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   赵蓉华点了点头,仿佛之前落春做了通房的事情让她再也打不起精神了,也装作不舍道:“今后再也看不见姐姐了,没有落春姐姐的照顾,我也不知能不能在宫里存活了……”   落春眼睛一亮,的确宫里都是贵人,一个小小的丫鬟、还不是如蚂蚁一样就被捏死了。赵蓉华死了最好,没死……哼哼,就她那样的性子,就是找死的类型。   赵蓉华怎么会看不出落春眼神里的算计,哪怕是之前都能看出落春已经在算计他们一家了。   赵蓉华暗地笑了笑,踌躇着道:”不如姐姐送个信物给妹妹吧,到时候想姐姐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落春点点头,倒也没有想太多,装作大方地道:“妹妹想要什么,姐姐都给你。”   赵蓉华笑得天真,“就要当日少爷送给你的那支银边如意钗吧。”   落春:“……”你就不怕撑死?   银边如意钗,说不上有多么的奢华,但胜在精致,而且这支银钗是当初徐元超赏给落春的。   不过这里面却有些猫腻,赵蓉华的一手簪花小楷是写的极为漂亮,从小虽是被娇着长大,但她的父亲却不知为何对家中的几个子女,在书法上有极为严苛的要求。   所以赵蓉华的字是拿得出手的,只是没有在人前透漏过罢了。不是她不想高调的让人知道她的字比府中主子的字都漂亮,而是被她父亲赵廷“印象深刻”的教训了几次。   她也就没有再高调的在外写过字了,唯一写的一副字,还是对徐元超起了爱慕之心留下来的,却被落春哄了去。   徐元超对落春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在人前落春的性子温柔,这簪花小楷的字真是配上她的性子。   加上柔柔情情的诗句,徐元超年少却也有虚荣心,虽未许诺过什么,但还是赏了银边如意钗给了落春。   如今赵蓉华想要落春的银边如意钗,自然是在落春的心上刮了一层肉。   落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给出个准话,找了个没有把钗子戴在身上,等下次见面在给她的借口,灰溜溜的走了。   赵蓉华冷笑地看着落春逃走,想着落春到底还能蹦跶着几天。落春向来不在她的面前伪装她的算计,落春瞧不上她,一直把她当唱戏的傻子。   只是如今,谁把谁当戏子?   之前那一抹抹的算计,赵蓉华就有些发寒,若不是前世她愚昧无知,怎么会让落春算计到她们一家,让她大哥成为断了腿、父亲丢了活……   现如今让落春提前知道了她要进宫的事情,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吧,她可是没有错过落春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   赵蓉华看着这几日拜托陈氏收集来的一些木头,眼神迸发出异样的光彩,那么且让落春多欣喜些日子吧,至少她现在还脱不开身。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闹轰轰的,赵蓉华皱了皱眉头走出了房外。   “天呐,哪个黑心的撞了你,你都不会说嘛?这都见红了!不会是小产了吧……”陈氏大着的嗓门,整个庄子都听见了。   赵蓉华一出屋子,就看着几个婆子扶着叶氏,陈氏急着的步伐,骂咧咧地走着。   这是小产了?怎么就小产了?   不……不会是这样!   赵蓉华手心冒汗,瞳孔微缩,这落春刚走,大嫂叶氏就这样了,而陈氏又说撞不撞的,很明显会和落春有关系。   因为整个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叶氏怀孕了,不可能这么没有轻重!   虽然没有看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赵蓉华有八分的把握这事情和落春没有关系,即使此刻没有丝毫落春的影子。   “阿娘,您就别说了,可让人请大夫了吗?”赵蓉华疾步上前,看着没有叶氏没有血色的脸庞,心中甚是自责。   她不知道对叶氏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但重生一回,她是把叶氏算在自家人里头的。   说好要照顾好家里的每一个人,却没有想到此刻就出了事情。   陈氏看着最近乖巧听话的闺女,急躁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了,“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这样子如何等得起呢……”   赵蓉华眼光微闪,仿佛做了很大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叶氏的面前,按住了叶氏的脉搏。   她虽然不是妇科圣手,但保胎安胎这些通用的医科却是前太医令都仔细教过的!   赵蓉华慢慢地感受着叶氏的脉搏跳动,心中不断的进行分析……   因着赵蓉华这一怪异的举动,扶着叶氏的两个婆子也不敢动了,深怕出了什么意外,其中最怕的还是被这赵蓉华的胡闹给牵连到了自己的身上。   虽然这几天赵蓉华在她们的眼中表现的都还不错,可是哪有人会突然改变这么多?刘婆子不信,自然其他人都不信。   这些婆子一致的认为赵蓉华这是在筹谋更大的,就等着看陈氏的笑话。   两个扶着的婆子就一个是之前打趣陈氏的刘婆子,她撇了撇嘴,还真当自己是个大夫了?这手一放在脉搏上就知道个什么事情了?   刘婆子不屑得想着,但面上也没有显露出来,毕竟这庄子还是陈氏在做管事妈妈,要是得罪了陈氏,自己也讨不了好。   另外一个婆子姓钟,自然也是看不上赵蓉华这一动作,真当进过少爷的书房看了几本书就会看病了?   呵……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小心思,但谁也没有说破。   赵蓉华更不是知道这两个婆子的想法,此刻她正在聚精会神的探脉。   找到了……   即使很微弱,这滑脉却依然存在,而且看情形孩子并没有掉,只是出了血而已。   赵蓉华的心放了下来,眼抬也没抬,见叶氏一直都忍着腹痛,全身布满了冷汗,安慰道:“大嫂你放心,胎儿没事,你放宽心,等大夫来了会给你开安胎散或是胶艾汤,不过你见血不多,许用安胎散就好。”   “闺……闺女,你说真的?”一开始陈氏本想让赵蓉华停手的,可看着自家的闺女这么认真的样子,就鬼使神差的没有叫住她,现下又说出这话,难道闺女真会看病?   同样抱着这样态度还有刘婆子和钟婆子,只是这两人心下都觉得赵蓉华是在胡乱,以前就经常捉弄叶氏,现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别的捉弄法子。   刘婆子人和钟婆子人都不坏,只是眼里都瞧不上赵蓉华之前的那副作态,但对叶氏还是真心的喜欢。   刘婆子见陈氏问出这话,眉头都蹙了起来,不等赵蓉华说话,直接道:“陈妈妈你也是,蓉姐儿什么样,我们不知道?连本医书都没有看过,哪会治病?怕是安慰着叶氏来着,还是赶紧送回屋里去吧,外面冷着呢!这是要冻坏你儿媳不成?”   赵蓉华挑了挑眉,也不欲与刘婆子争执,她手里一没有药草,二没有银针怎么样说都是空话。   叶氏此刻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   赵蓉华眼见叶氏此刻遇着冷风肯定要感染风寒,心下觉得还是送回屋里要紧。    ☆、第006章 补源回春针   叶氏被扶到了床上,能看得出来她一直在忍着,紧咬着的嘴唇一直没有叫出来,不过这样也能从侧面看得出来叶氏是一个坚韧的女子。   所幸的是叶氏的胎现在虚弱了些,倒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阿娘,准备了热水没有?”赵蓉华站在两个婆子的身边,眼神也一直放在叶氏的身上,“还有热汤,如果有甜汤就更好了。”   安胎散里面有一味药材就是阿胶,不过阿胶可以暂时用甜汤代替。若是见红的量并不多,阿胶也可以不用。   只是眼下无论是热汤还是甜汤,都具有缓解叶氏疼痛的效果。   “哎哟,我给忘了。”陈氏一拍大腿,急忙从叶氏的站起来,“我这就去准备,家里还有砂糖,正好可以熬成汤。”   刘婆子和钟婆子这下听到赵蓉华的话,倒是也些吃惊,这和之前以为赵蓉华在胡乱看病不同。   眼见几个大人都没有想到要提前准备热汤或是甜汤,倒被赵蓉华提出来了,这就证明她现在保持理智而且细心。   难道赵蓉华真的会医术?   刘婆子和钟婆子怀疑地打量着赵蓉华,却半天也没有看出个什么来。   “陈妈妈,叶氏有你照顾才能放心,这样我去熬汤吧。看你现在慌乱的样子,估计到时候要手忙脚乱的。”钟婆子拦住了陈氏,转身去了准备砂糖熬汤了。   陈氏搓着手,在房屋里来回走着,神情有些焦虑。   赵家人丁单薄,她只有一个男娃,剩下两个都是女娃。现下也只有靠着赵安去传宗接代,可是大儿子和儿媳妇成亲近五年了,才有了一个青哥。   虽然她从不干涉赵安和叶氏的事情,也没有催促过两人趁着年轻多生几个,但如今却只有一个青哥孙子,到底还是单薄了些。   即使平时面上不显不愉,但心中却还是焦急着。   好不容易叶氏再次怀上了,又成了这个样子。   陈氏暗叹了口气,默念着赵家列祖列宗,观音菩萨大慈大悲,啊弥陀佛,一定要保佑我的小孙子不能出事呐……   赵蓉华见陈氏嘴唇翕动,神叨叨的的样子,忍不住地道:“阿娘,别晃了,再这样下去家里我也要晕了。”   陈氏停了下来,拍了赵蓉华一脑袋瓜子,“我这不是着急嘛!你爹也不在,你大哥和你侄子都不在,家里没有一个人在,我心里不安稳。”   赵蓉华:“……”我也是个人。   “对了,闺女!你说这叶氏的胎真的能稳住啊?”陈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想要赵蓉华可以给她希望。   虽说陈氏是三个孩子的娘,但也从没有遇见过见红这等事情,哪怕是在徐府里做管事妈妈伺候的时候,府里的夫人和姨娘都是顺顺利利的生产下来的。   赵蓉华点点头,安慰道:“放心吧,大嫂只要以后多休息就好了,虽然现在的胎脉很弱,但大夫来了还是保得住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赵家的列祖列宗啊,一定要保佑叶氏的胎能稳住呐……”陈氏转过身继续在屋里走来走去,仿佛忘了赵蓉华说过的话。   赵蓉华:“……”   刘婆子:“……”   赵蓉华见陈氏这样,也不再说什么了,毕竟只有等大夫来了,才能安抚陈氏,哪怕现在说再多也不管什么用。   屋子里渐渐就剩下叶氏低喃的声音,和陈氏的脚步声。   “陈妈妈……大,大夫来了……”屋外传来去找大夫的方婆子声音,一路上赶得急,连茶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就把大夫给带了过去。   陈妈妈忽的顿住,随后迅速地冲了出去,又把大夫给带了进来,“大夫,你快瞧瞧我儿媳!”   前来诊治的大夫,就只感觉到了一阵风,然后就来到了屋内。   大夫脸色苍白,不愉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陈氏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只要你能治好我儿媳,随便你摆什么脸色。   大夫年纪大概四十来岁,没有胡须,却在给叶氏把脉的时候,边摸着下巴边探脉,整个人都是在晃着脑袋。   赵蓉华嘴角抽了抽,这到底是在把脉还是在背《论语》啊!   约莫半刻,大夫睁开了眼睛,收回探脉的手,缓缓而道:“脉象有些虚弱,滑脉可见却不显,胎保,用安胎散可。虚弱之中又带杂乱,许是受了点惊吓,用凝神丸可。”   赵蓉华闻言,点了点头,“大夫尽管开药就行,不过若是安胎散配上补源回春针法,这胎再养些日子,会不会更加健壮?”   大夫双眼一亮,“倒不知小姑娘小小年纪也懂医术,你可知补源回春针,现如今只有已经告老还乡的赵医令可懂?”   赵蓉华当然知道这针法是赵医令的家传,据说他祖上是扁鹊的弟子,后改编了扁鹊心针而成,不过不管这事情是不是真,这针法却是极为管用。   哪怕是中了剧毒,也可以延命……   五行相生相克,五脏六腑自然也在其中,补源回春针根据这个原理,刺激经脉,加速五行相生的循环,从而固本补源来保命。   一月多的胎儿自然没有成型,但不妨碍通过刺激母体来护住胎儿,为胎提供“养料”而茁壮成长。   好巧不巧,前世做了大皇子的细作,正是这位告老还乡的太医令教会她的医术。   大皇子对赵医令有大恩,护住了他的血脉,自然他对大皇子的命令不会不从。   而这套针法,也是她求着大皇子要赵医令教会了她,用的理由很简单:爱慕与忠诚。   大皇子知道她爱慕他,所有的事情都会以他为主,所以就是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   真是要感谢大皇子当初的“无私”啊,不然现在哪会便宜了她呢?   赵蓉华笑了笑,神态自信,仿若前世的性子重现一般,“若是小女子知道这针法,大夫可以愿意为我大嫂施针?”   “什……什么”大夫不可置信的长大了嘴,“姑娘若是教在下,那就是在下的师傅了…。”   陈氏和刘婆子瞪圆了双眼,乖乖!难道赵蓉华真会医术不成?   “大夫说笑了,小女子岂敢做大夫的师傅,只是这针法若是交给你了,还望大夫莫要外传,毕竟我与赵医令的关系还是要保密的……”赵蓉华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脑海却在思考着。   前世她在皇上和太后的药膳里做了手脚,让这两位贵人的性子愈发的暴躁,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没有察觉到。   相反,也只有这位在四十多岁的时候考入了太医院的大夫瞧出了猫腻,奈何大皇子一党人脉胜广,细作尤多,这些话根本就传不到重要人的耳中。   最后被大皇子在宫中的暗桩陷害了,“噎死”在了太医院。   死的时候才进宫不到六、七年,这位叫许源的大夫,也算是在太医院里死得冤枉的了。   赵蓉华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但看着许源在诊脉的行为时异常熟悉,随后才想起这位人。   别看许源已经到了不惑之龄,其实他的性子却是最单纯和直白的人,不然也不会看不清楚宫中的形势,最终成为宫中的一缕冤魂。   赵蓉华前世极为不喜这样的人,尤其是总是与大皇子唱反调,她就更加对许源无感了。   不过既然以后会成为大皇子的对敌,那么她帮一帮倒也无妨?   算一算日子,太医院还有一个多月开始招考,再等她两三个月进宫后,倒也不失为一个助力。   许源面色有些发红,情绪也异常激动,甚至想都没有想,为什么赵家的绝学被一个小丫头知道了,而且还有资格传授他人。   许源脱口而道:“在下姓许,单名一个源。虽然许家的家传不比传承了几百几千年的医学世家,但最起码还是懂得恩师之恩的,莫非姑娘这是小瞧许某人?”   “……”赵蓉华扶了扶额,她的确没有多少想法去做人家恩师,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盟友而已,况且这许源比她的年纪大几轮了。   许源似乎看出赵蓉华的心思,笑了笑道:“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啥……啥子意思?闺女,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陈氏与刘婆子在旁边听了半天,简直是一头雾水,所以陈氏忍不住就插嘴了。   而刘婆子则是已经吃惊到了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在她的记忆里,赵蓉华就是个只知道爱美、炫耀、嚣张跋扈的祸害。   现在看到这叫许源的大夫要拜赵蓉华为师,刘婆子简直就以为母猪都上树了。   刘婆子接着陈氏的话,问道:“是啊,是啊。你们这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补源回春针、拜师、师之所存也?蓉姐儿,你说你懂医术,你可千许不要糊弄人家大夫,这许一出了事情,岂不是让你大嫂受罪?”   赵蓉华正想开口说话,就被许源冷哼一声打断了,“我说的话就是为师者,无关年龄,只与学识有关。而且你这婆子懂什么?做大夫的讲究望闻问切,我一进门就看见你们全都是一脸焦急的模样,只有这位姑娘淡定的在一旁。   我原先还奇怪,待到这姑娘说出安胎散配合补源回春针的时候,我才肯定这姑娘是之前把脉过了,知道这病者只是虚弱,胎儿并没有问题。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现在已经有人在熬热汤了吧?”   “是……是蓉姐儿吩咐了在熬了甜汤。”刘婆子被许源说得讪讪的,心里直呼见鬼了,难道蓉姐儿真的在府里学过医术?可是她在府里的好姐妹并没有说过这消息啊!   “哦?”许源轻咦一声,脸上一副自豪的样子,“甜汤比热汤更好,我师傅考虑得比我周全。”   赵蓉华:“……”什么时候收你做徒弟了!   陈氏听到许源的话,心中的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了,虽然也疑惑赵蓉华为何懂医术,但现下并不是一个问这件事情的时候。   在想着自己的闺女,被一个京都还算有名的大夫认作了师傅,那自豪啊……   陈氏的嘴角怎么压都也不住,翘得老高了。   这会子功夫,钟婆子已经熬好了甜汤端了进来,陈氏步伐雀跃地走过去,接过甜汤,让人真的担心这甜汤就要全部泼出来了。   “许大夫,你还是先开药方吧,然后让人去拿药吧,家舍单薄,并没有常用药材的准备。”赵蓉华见刘婆子扶着迷迷糊糊有些昏迷的叶氏,而陈氏则在一旁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甜汤,心中有些燥。   不知道这大嫂这前世滑抬伤身的关是不是过去了,若是没有过去,那么就只有先除去落春了。   许源没有多说什么,拿出准备在医药箱中的笔和纸,写下了安胎散的药方交给了在门外等着的小厮。   小厮是跟着许源一起来的,负责背着医药箱,现在倒是有别的用途了:正好带开始寻许源的方婆子去了医馆拿药。   “啊?”许源惊呼一声,他激动过了,居然忘记写过的药方要给师傅核查一番了,“师傅,我忘了给你瞧瞧药方的剂量了。”   “……”赵蓉华后悔结识了这个看起来稳重实际上单纯的盟友,摆了摆手,“不过是安胎散而已,你行医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会出事?”   许源抓了抓脑勺,比几岁的孩子看起来都还要呆!   刚进来的钟婆子一脸茫然,什么师傅?她才离开一会,怎么感觉她进错屋了?   刘婆子淡定地撇了钟婆子一眼,不就是蓉姐儿做了许大夫的师傅么?有那么惊讶吗?   也不想想她之前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比钟婆子还要打眼。   许源摇了摇头,“自是不会。”他的医术是父亲传授的,从十五岁就开始跟着他父亲做事了,虽然他看得妇女少,但安胎散还是不会开错的。   “那不就行了?”赵蓉华看了看叶氏,甜汤几乎已经见底了,“阿娘,那你在这先照顾着大嫂,我与许大夫去忙其他的事情。”   陈氏听了这么多,自然知道她闺女要做什么,点了点头:“去吧,别耽误了。等方婆子来了后,我就要煎药了。”   得到允许的两人,走回了赵蓉华的屋子。    ☆、第007章 师徒之实   许源从来没有想过天下掉馅饼的事情,虽然他并没有很聪颖,但胜过努力和认真,这样才能把许家的医术摸了个透。   然而就在今日,一个与平日无异的日子,天就掉下了一个这么大的馅饼。   原先他还瞧不起这家人,太过鲁莽了。虽然医者仁心,但病患的家人素质不高,还是让他有些不快。   却没有想到,这家人的一个小姑娘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他对女子没有偏见,对女子会医术更加的好奇,一心想到这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姑娘不仅看起来医术不错,而且还会赵医令家传的补源回春针法。   说实话,他不是没有一丝怀疑,只是这些怀疑都被激动、还有对补源回春针法的探究给冲淡了。   他私心地想着若是这女子是自己的女儿该多好啊!   不仅年轻、自信,还长得标致、聪明、医术好……   真的是好可惜。   可惜赵蓉华是别人家的女儿,为什么比她大一岁的自己儿子就这么笨笨的?   看来只能是师徒了……   许源静静地看着赵蓉华,她从进屋后,手就一直没有停过,拿着一块帕子擦拭着干燥并打磨好的木头,一堆木头旁还摆着一些木匠常用的工具。   难道他师傅还会木匠的活儿?   许源眼睛放着光,虽说士农工商,工排第三,可他师傅是女子!若她不是女子的话,是不是会去考科举?   他为他的师傅骄傲,哈哈,果然他师傅就是个全才。   赵蓉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许源她和赵医令的关系,或是再威胁一番不准将她给泄漏出来,这么一考虑她就一直没有说话。   谁知却被许源盯得全身发毛,真是一个不擅长掩饰自己的人呐……   “许大夫。”赵蓉华轻启朱唇,“我与赵医令的关系并不简单,但一时却也说不清楚,若是我传授了许大夫补源回春针法,望大夫以后一定要否认与我认识,并不得将我泄漏出去。”   许源盯着赵蓉华半响,才开口道:“弟子定不会出卖师傅,只是若以后行医用了此针法……”   “那就否定这是补源回春针法,死物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你可以说这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赵蓉华打断许源,她一开始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我会将你补源回春针法的原理告诉你,这样更方便你可以学以致用,日后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许源的认知里,赵蓉华不会是一个坏人,他想她传授给他针法肯定是想要他诊救更多的人,或许是有难以言明的原因所以只能将这事隐瞒,更或者因为赵蓉华是个女子,虽然是个丫鬟但也不能常抛头露面,甚至给男子把脉了。   “师傅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许源惋惜地看着赵蓉华,遗憾地觉得赵蓉华是个女子,若是男子的话,或许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世上偏见的人还是太多了。   “……”有你这句话,我才更不放心。   赵蓉华心中腹诽着,放下手中的木头,抬眼看向许源,“若是人多的时候,还望许大夫莫要再叫小女为师傅了。”   至于无人的时候,她也无能为力了,只能让他慢慢习惯叫她的名字了。   “这怎么能……”许源的话卡在喉咙里,心中有些感动,原来他师傅这么为他着想,试问一个男子拜了女子为师,在这京都里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只要你能发挥你所长就好了!”好好地好她连盟,与大皇子狠狠地斗上几场,“以后在有别人在的时候,你可叫我蓉儿,或是蓉姐儿。”   许源“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师傅,我会发挥我所长,救更多的病人。”   赵蓉华:“……”   许源有些茫然,他说错了什么吗?怎么总感觉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   “五脏六腑皆有其自己的五行属性,五行平衡则健康,五行不稳则病疫,用相生的药可以刺激对应的脏器,从而达到五行平衡。”   赵蓉华缓缓说道:“补源回春针法,则是赵家根据扁鹊心针,研究了数百年,方才更加准确的找准了对应的穴位,易可刺激脏器五行平衡……”   许源本就是基础知识扎实,穴位也精通,再经过赵蓉华的一番讲解,只觉得自己的脑海开阔了一番,多了很多的知识。   而赵蓉华这边在与许源讲解着补源回春针法,跟着小厮去拿药的方婆子却遇见了落春……   其实,赵蓉华之前对叶氏摔了一跤的猜测并没有错,只是却不是落春故意的。   落春对叶氏怀孕了也并不知情,当她从赵蓉华的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心里想着的却是如何去盘算赵蓉华爹爹——赵廷在徐家大掌柜的职位,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叶氏。   叶氏也自从赵蓉华说过她以后,近些日子走路都小心翼翼地低头看着地上,怕滑倒。   也正是这样,这两个人,一个心有叵测,一个专注地面,毫无预料地就撞在了一起。   直到叶氏出声喊疼,落春才回神过来,一看原来是连赵蓉华都不待见的叶氏,落春自然就趾高气昂了,完全都不用掩饰嫌弃,反正这叶氏也不会告状。   正巧赵蓉华痴心妄想,想要得到她的银边如意钗,落春正恼着,凶巴巴地丢下一句:“你眼瞎呀?走路都不带眼睛呐,没看到姑奶奶我正忙吗?耽误了少爷的事情,仔细卖了你。”   落春撇嘴,压根就没有发现地上有隐隐的血迹,扭头就走了,觉得叶氏摔了一下就尖叫,有些小题大做。   没有了解清楚事实的落春,就坐着来时府里准备的简陋马车,回到了府里。   陈侍郎府对徐元超很看重,毕竟是府里唯一的嫡子。辰时初就要起床练武,未时初则要去学文,几乎整天都是忙碌的。   落春回到府里的时候,徐元超正在学文中,他身边有书童小厮跟着,这个时候并不需要她。   屋子不需要她收拾,茶点更不需要她去准备,她做的就是吩咐罢了,别说她先如今已经成了徐元超的通房丫鬟了。   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落春颇有些无趣,以前还可以挑唆赵蓉华“犯贱”,但现下……   落春想了想准备去她娘那边走走,刚到落春娘那边时,她娘正好要出门,府里传来了消息徐夫人又怀孕了,两月余了!   正好府里的一些补品没了,落春娘准备去采买一番,就碰见了落春,便带着她一起出门。   好巧不巧的,就遇上了方婆子,落春便得了叶氏怀孕的消息。   落春的脸霎时惨白,再听到方婆子说叶氏并没有大碍只是少量见红,落春才放了心。   毕竟,赵蓉华已经是弃子了,但是赵廷、赵安还有陈氏现在可不能小觑了……   不过若是叶氏这胎保不住却伤了身,再除了青哥儿,那赵安会不会失控?从而影响到赵廷的大掌柜地位?   ……   落春看着方婆子进了医馆,眼神突然却亮了起来,心中有着一计。     若理智竟失的情况下,勾搭上府里的庶出小姐被发现。那么不管最初的原因是什么,都只能是不安分呐……   且赵安每每去了外地回来,可是要进府里禀报的,那在这一日布下局却应是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落春仿若奸计得逞般阴险地笑着,连着落春娘都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娘,方婆子不是有一个丫鬟在二小姐那做三等丫鬟吗?”落春看向身边打着颤的落春娘。   落春娘想了一下,点了点道:“的确如此。怎么了,闺女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娘,爹爹他委屈在了二掌柜已经很久了,是不是要晋一晋了?”被赵蓉华的爹一直霸占了那么多年,到底是要退位了。   其实落春也不想想,若是她爹真有大能,岂不会晋她爹?只怪她爹平时太猥琐,又贪财,也幸好她爹没有犯下大错,也没有贪大财……   落春娘被落春这话,一下就点醒了,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嘴都合不拢地道:“甚好,这采买还缺个人,二小姐那的一个二等丫鬟也要嫁人了……”   “……”   落春娘和落春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的想法彼此都知了。   “那我进去与方婆子打个商量了?”落春整理一下自己的发髻,走进了许家的医馆。   医馆里小厮正在抓着药,方婆子则等在一边,落春把方婆子拉到一边。   “方婶子,我犹豫了很久,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落春看起来有些踌躇。   方婆子疑惑地看着落春,“出了什么事情?”   “哎!”落春装作忍不住了,叹了口气,“方婶子的闺女在二小姐身边做了很久的三等小丫鬟了吧?我看着心里却不是滋味,你说这妹妹就是老实、木讷了点,怎么就没被二小姐看中呢?”   说起这个,方婆子心里就有些不舒坦,她闺女不像她,倒是像她死去的爹那样老实木讷,同一批进府的基本上都是重要的角色,偏偏她闺女还是个三等丫鬟,没有出息。   落春见方婆子上钩了,继续说道:“我说方婶子,虽然我和红妹妹不是同一批进府的,但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可看着她这样我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这下方婆子倒是反应过来了,神情有些激动“那是小翠有什么办法不成?”   “这……”落春看了一眼身边的环境,周围没人,离着小厮也远,“红妹妹虽然木讷,可是胜在方婶子聪明不是?”   方婆子“嘿嘿”一笑,“若是小翠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吧,日后婶子必感恩于你。”   落春连忙摆手,“方婶子可不要这么客气了!我就老实的说了吧,你也知道蓉儿的事情,夫人现在是厌倦了赵家,想要除了去,去奈何有个徐妃身边做一等宫女的姐姐。”   “啊!”方婆子有些慌神,这可涉及到了宅里的隐私了……   “我也不怕和方婶婶说,现在叶氏肚里的这个,夫人肯定是不想留着的,若是你能帮夫人解决问题,夫人还不会看重你吗?别说红妹做一等丫鬟,就是你也有可能是那庄子的管事妈妈了。”落春继续蛊惑着,反正方婆子也接触不到夫人这样的贵人,谎话不随便她编?   “这……”方婆子身子有点抖,“这不太好吧,若是出了人命?”   “怎么会出人命?”落春撇嘴,“反正你也知道夫人的打算了,若不是你不做的话,你觉得夫人会放过你?卖了还是小事,若是随便找个理由乱棍打死了……就可惜了。红妹可还真年轻啊……”   方婆子只感觉脑皮发麻,以前算是看错了落春了,原来真正歹毒的就是她了……   奈何现在骑虎难下了,她闺女还年轻啊   方婆子咬了咬牙,点头应了落春的话。 ☆、008 味道有异   第008章马钱子的味   落春与方婆子约定好,稍后在城外汇合,她要先去别的医馆抓几幅药材交给方婆子,让她添加到安胎散里。   安胎散需与姜、枣,水煎服,正好也方便了落春想要添加的药材。   不过落春这一步走得也许太慌张了,方婆子之前将许源大夫带到庄子上后,便去了自己的房屋喝了口水,休息了一下。   这样就导致了方婆子并不知道赵蓉华会医术的事情,且还收了个名医做徒弟。   要知道名医也是分等次,虽然许源现在不过是三等名医,但现在有了赵蓉华传授的补源回春针法及原理,这等次要迈高不少。   若是让方婆子知道这些,不知道落春的这计划她还敢不敢应承下来了。   拿到落春给的药后,方婆子便独自回到庄子上开始准备煎药,一路上她也想了很多,凭什么都是奴才,陈氏就可以指挥她去干这干那,陈氏的女儿可以比得上庶出的小姐!   而她的女儿却只能是个畏畏缩缩的三等小丫鬟,还被主子瞧不上眼?   方婆子心中一坚定,也没有多害怕了,反正眼下这情况只剩下了你死我活了……   赵蓉华对落春的算计并不知情,她也刚把补源回春针的常用重要穴位告知了许源。   她对许源的领悟与记忆能力的确很佩服,其实若不是许源的基础知识扎实也不能这么快就理解。   只要以后多练习,善于思考地根据具体的情况而变动,则无大碍了。   “师父之恩,许源此生难以报答……”许源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头。   男子向来只跪天跪地跪父母,师恩如父母恩,在他的心中赵蓉华已然不再是一个女子,而是“授渔”的师者。   若是以前的赵蓉华肯定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眼里也会对这类有些太拘礼数的男子不屑。   但现在经历过一世的赵蓉华不会再这样了,很明显这许源已经把她当作与其父母同等的地位了。   虽然只是一套针法,但对医学世家出生的许源来说,这套针法就是家传绝学,教会了也就等于他入了她的门下了。   更何况这她还教会了许源原理,不仅可以用于针法还能适用于药方。   赵蓉华与许源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师徒之名,却有了师徒之实,即使她之前对许源有着别样的心思,现下也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了,是有点陌生的感情……   “既然你叫了我一声师父,我也不能让你白叫,补源回春针法已交给你了,但我还是想嘱咐你一句。”赵蓉华淡淡地开口,回想到了许源的前世,忍不住提醒着。   “待人接物、与人交流、就犹如这药方与病人的关系。病情不同,药方也不同,不可药不对症。与你接触这一会,我能感觉得出你嫉恶如仇,但若是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你则需要变通,切莫逞强。”   前一世的许源不就是因为开罪了大皇子,无人相帮最后落得了身死的下场?   虽然赵蓉华不知道凭借这许源这一手三等名医的医术,为何到了近四十才入了太医院,但很明显许源的性子并不适合宫中,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赵蓉华在推测许源的事情,许源则是对赵蓉华这话牢记在了心中,虽然他不是特别明白,但病情不同,药方不同,这他还是知道的。   “咕咕……”许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些饿了……   赵蓉华瞧了瞧天色,这都快戍时初了(19点),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了,真如白马过驹般。   “许大夫就在小舍将就一顿吧?稍后还要麻烦你为我大嫂施针呢。”赵蓉华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施针,只是一来她娘陈氏肯定不放心;二来她还“病着”,这施针太耗体力和精神了。   “那弟子就打叨扰师父与师祖母了”许源一本正经的作揖。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不得不说陈氏也是有先见之明的人,之前见赵蓉华与许源进了屋,就觉得两人肯定很晚才会出来,所以她也只吩咐了让其余的婆子先吃,留足了份量的饭菜热在锅里。   当然许源的年纪都够做赵蓉华的父亲了,且她也不是大家闺秀,即使庄子的婆子有些口舌,也不会在这方面想,毕竟许大夫可算是有名,得罪了他,以后京都可没人给她们看病了。   要知道一等名医大多为宫里、王府等有爵位的贵人看病,二等名医则是为当朝声名显赫、任重要官职的人看病,三等名医则是为商贾、小有资产的百姓。三类名医的医术都有资格进太医院了,只是看医者愿意与否了。   剩下些排不上号就瓜分了剩下的人,若不是赵廷在做大掌柜人脉光,不然也请不到许大夫来庄子上看病。   到了他们这份上,已然不是诊金就能请动的了……   若不是许源的性子有些特殊,这事还真的有些悬乎。不过许源也庆幸他来了,不然他一辈子也可能在今天学到这么多。   赵蓉华与许源走到叶氏的屋子,喝过甜汤的叶氏脸色也渐渐好了,只是腹部还是隐隐有些作痛,在昏睡中。   刘婆子的眼中带着敬畏看着赵蓉华,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虽然对赵蓉华还是有些怀疑,可是这两人一进屋的时候,她便锐利地发现许源是恭敬地站在赵蓉华的背后的。   她虽然没有什么见识,可是对于许大夫这些能力可是敬重的,毕竟这是和人命挂钩的。可连许大夫都这样恭敬了,她一个粗鄙的妇人跟着做肯定是没错的。   “闺女,你们总算出来了,叶氏的药已经煎好了,方婆子正端过来。等阿娘喂了你大嫂喝药完,在给你们准备晚饭,如何?”陈氏也感觉出了赵蓉华与许源之间的怪异,说话也不自主地带上了询问。   赵蓉华摇了摇头,“阿娘你忙吧,我来准备就好。许大夫,再稍等一下,没关系吧。”   “自是没有关系,师……蓉姑娘客气了。”好险,差点在外人面前说出来了。   不过好像陈氏和刘婆子,之前已经知道他喊赵蓉华师傅了?   在许源表示疑惑的时候,方婆子已经端着热乎乎的安胎药进来了。   赵蓉华盯着药汤,热气滚滚,在这带着寒气的日子,总感觉带着莫名的温暖。   只是……赵蓉华鼻翼动了动,这味道似乎是马钱子混合了延胡索?   真是好大的胆子!   赵蓉华对药材的熟悉程度,在整个京都乃至这天下都排得上号,甚至连教她医术的赵医令都比不上。   当年赵医令按照大皇子的要求,可是对她进行了异常残酷的训练。各类药草几乎没有离开过她的鼻子;药材混合而成不管有毒没有毒的药汤,她每日每夜都在喝。   甚至有一次差点救不回来了,若不是有着赵医令的补源回春针加上她命大,早就去了西天。   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如何会对药材不敏感!   马钱子并非毒药,但却是带了毒性,若是服用过多则会导致胸闷气短甚至窒息而死,怀有身孕的女子是禁止服用的,何况还有延胡索这类药草,增加了马钱子的毒性!   赵蓉华的双眼迸射出寒冰的光芒,直射在了方婆子的身上。   方婆子身子抖了抖,随即想到赵蓉华不过是喜欢哗众取宠的蠢货,并非是看出来这碗药有问题,也慢慢渐安。   可是为何这许源大夫还在这里?   她从医馆回来后就在煎药,半天没有瞧见刘婆子、钟婆子她们,心下正是怪异,难道许源大夫没有走,是和她们有关系?早听说刘婆子和钟婆子,想调理一下身体了,近几年一直腰酸背痛的。   “蓉姐儿这样看我作甚?”方婆子想通了,心也安定下来了。先别说她一个糟老婆子不懂什么医理,若是叶氏吃了这药有问题要么是许大夫的药方问题,要么就是他加小厮抓药出了差错,与她有干系?   赵蓉华并没有错过方婆子的眼神微闪,瞬间也想通了什么,若是她大嫂吃了药出了问题,即便有神医在也于事无补了,这胎肯定会落了。   药汤有问题,要么就是药方的问题,要么就是医馆的问题,根本就不可能联想到方婆子这人。   可惜,赵蓉华是经历了一世的人,哪怕以前在府邸她嚣张跋扈,到底也没有结什么死仇,唯一没有仇恨的反而害了她一家!   落春!能与方婆子搭上关系,也就只剩下她的爱女红妹了!   “方婶子,看你一脸喜色,是不是最近红妹有好事将近了啊?”喜色不喜色的,不过是赵蓉华胡编的,想要看看方婆子的反应罢了。   果然方婆子的双眼闪烁了一下,快速地眨了眨后,心虚道:“哪有什么喜事,我这闺女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蠢笨的一个。若是有好事,那就是上天开眼了!”   “是嘛?”赵蓉华反问了一句,也不听方婆子的继续解释,“方婶子在外可有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吗?”   “怎……怎么了?”方婆子有点意识到不对,可是怎么想都觉得赵蓉华不会知道她与落春的交易,“我与那药童一起去的医馆,回来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呐!”   赵蓉华微微眯起双眼看向方婆子,眼里那一片片冰刀,直割得方婆子有些局促不安。   方婆子看了手里端着的药碗,愈发坚定自己的作法,赵蓉华不过是家生子的奴婢,凭什么能趾高气昂的对她说话。    ☆、009 巧言辩驳      屋里的陈氏、刘婆子、钟婆子和许源,都有些看不懂赵蓉华的作法,可是因为之前医术在她们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倒也没有人开口打断。   方婆子浑身不舒服地动了动肩膀,心中带着一些郁气,若是以前她倒不会想那么多,可是经过落春一番话后,她就自信地认为自己可以成为庄子上的管事妈妈!   这么想着,方婆子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强硬不好了,“蓉姐儿,你这样拦着我,药都要冷了!你是想你大嫂的这胎没了吗?真没看出你心眼这样的坏!”   屋子里的人因为方婆子的这句话全都愣住了。   赵蓉华淡笑不语,刘婆子平日里就喜欢讨趣,又机灵,反应最快!   乖乖,她可是看见许源对赵蓉华的恭敬,更是看见了赵蓉华之前的把脉与着急,方婆子这话莫不是是想败了蓉姐儿的名声?   “你这婆子怎么说话的?一点事情就咋咋呼呼的,别的事也没看你做的稳妥。”   刘婆子这句话很显然是帮了方婆子说情,可惜这句话就正好插在了方婆子的心里。   若是她成了管事妈妈,这刘婆子还敢这样对她说话吗?不像只狗一样,舔着她的脚,反正她快要成管事妈妈了,眼里哪里还有刘婆子。   “我只是实事求是,刘婆子你哪里来滚哪里去!”方婆子说完,恶狠狠地瞪了赵蓉华一眼,仿若这样能摆脱之前的心虚,“不是我说蓉姐儿,平日就没有个体统,现在大事小事都拎不清,真真是要看着大嫂这胎没了,你心里才高兴?”   若是前世赵蓉华知道叶氏的胎没了,虽然不说高兴,却也不会有难过。但经历了那一世,前世那些被蒙蔽过的东西,重生后却一一看透了,想通了。   不说别的,仅仅是前世自己在拒绝入宫被父亲抽了一顿,夜晚发起了热,而叶氏那个时候估计胎已经掉了,脸色都是苍白如雪,但还在日夜不休的照顾自己。   这人情冷暖,都是赵蓉华前世忽略掉了,虽然这一世并没有发生她被打板子的事情,但叶氏对她的好,也不只是这一件罢了。   若今日看着叶氏的胎掉了,那么赵蓉华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放过那些伤害她家人的人……   “方婶子你这话说的,是我要害了我大嫂不成?”赵蓉华讥笑得看向方婆子,一如前世那趾高气昂,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   方婆子被看得心里窝火,拿着添了马钱子的安胎药碗的手,都被气得颤抖得不停。   “可不就是吗?若是你真关心你大嫂,那么就应该结果这药去喂你大嫂了,现下你瞧瞧你在做什么?不是和我扯些有的没的,就是在阻拦我,你不就是想要你赵家人丁单薄罢了,你个不孝女!你这不是在害你大嫂,是在干嘛?”   “啧啧……”赵蓉华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方婆子,讽刺道:“ 头一次发现方婶子的嘴比刘婶子都会说呢。”   突然赵蓉华眼神一凝,喝道:“怕是让我大嫂吃了你手里的药,反而胎落得更快了吧!”   赵蓉华的话仿若一道惊雷,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瞪圆了双眼。   屋子里除了许源,基本是都是在府里呆过的,什么阴私的东西没有见过?   陈氏与刘婆子亦然,许源虽然不是下人,但达官贵人的府邸他也去过,有些东西他自然也懂。   赵蓉华这么半隐晦地一说,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懂了。   “你……怎么说胡话呐?”方婆子紧张得都快拿不住手里的碗了,又在故作镇定,“蓉姐儿,你不是中邪了吧?这话怎么乱说的?许大夫还在这呢,你这是在质疑许大夫还是在诅咒你大嫂啊……”   陈氏从赵蓉华与方婆子说话开始就有些憋不住,现在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心急道:“闺女,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药出了问题不成,但这是在……”   陈氏瞟了瞟许源,不再做声,这话可是怀疑到了许大夫的头上,保不准人家会生气。   方婆子听陈氏的这句话不由得喜了喜,她走进屋里,将药放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些被冤枉的生气,“我辛辛苦苦的为你们煎药,这倒好,你们转过身就说我煎的药有毒。虽然你们家是管事,可也不带这样的。”   方婆子原本有些装模做样,可是到最后说着说着,就想到了以前她死了男人的辛苦,又到现在差点被拆穿的心惊胆颤,反而真的哭起来了。   刘婆子看不过眼,她和方婆子一样都是为奴为婢的,哪个没有自己的心酸,偏偏方婆子坏了规矩,这看似没道辛苦,实则在说陈氏严苛下人,不配做管事妈妈。   “你这婆子作死呐,主子都在府里活得有滋有味,你在这里哭什么,也不怕主子知道了,觉得你晦气。”   方婆子不理刘婆子,继续嚎哭起来,她也止不住啊,她也正惶恐不安着呢……   陈氏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我也知道辛苦你了,这不正在问蓉姐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就哭起来了。”   方婆子用衣角擦了擦眼泪,坐在木椅上,等着赵蓉华解释,给她一个公道。   赵蓉华不由觉得方婆子好笑,若方婆子真不知情,这样理直气壮得还好。但明明做了亏心事,还一副撒泼不认的模样,就真真是不要脸皮了。   做奴婢的辛苦,赵蓉华不是不知道,以前在府里还好,并没有人为难过她。可一进宫,没人会给她面子,相反被欺负得每日只能暗骂家里人……   若不是发生了一场意外,大皇子也不会注意她,更不会让她做了他的细作。   赵蓉华就是看在方婆子年轻就丧了夫,好不容易拉扯大了红妹,打算为她娘亲积德放过方婆子。   她已经给了方婆子很多机会了,可方婆子却矢口否认。   庄子上没有马钱子和延胡索,这是很肯定的。   许源的医术,在京都都是有口碑的,赵蓉华也自然信任。许家医馆,更不会开出这样的药材。要知道一个药童也是要有两、三年的医学知识,才能抓药的,那么也不会抓错药。   即使是抓错药,正好抓到了这两样?   方婆子不懂医理更加不知道马钱子的作用,想必这婆子还以为只是简单的落胎药吧?不然也不会这样从容地不要脸皮了。   殊不知这是要了人命,让她大嫂会一失两命的毒药!   一屋子里的人都等着赵蓉华解释,许源更是一脸期待,他相信自己的医术和医馆没有问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真的出了问题。   眼下,也只有等着他师傅为他解惑了。   赵蓉华舔了舔嘴唇,嘴角勾起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笑容,眼神也变得犀利,与之前气质完全不同。   之前是张扬的嚣张,那现在就仿若是来自深渊的恶鬼,让人恐惧。   除了陈氏,所有的人都仿若见了鬼一样,情不自禁的打了寒颤。   赵蓉华抓住方婆子的衣衫,用着巧劲一把拎了起来,冷声道:“药材是否只经过你手?回庄子的路上真没有遇见什么人?煎药的时候,你一直没有离过身,守着在?”   方婆子对视着赵蓉华,心生惧意却又有一股强烈的生存意识闪过,手脚挣扎着,嘴里回避地说道:“你这样是不是没大没小了,你个不安分的赔钱货!”   “啪……”   赵蓉华看着方婆子脸上的红掌印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陈氏会冲过来给方婆子一巴掌。   陈氏打完了方婆子一巴掌,心里才舒心。她忍了很久了,可以说她严苛下人,但谁也不准说她女儿!   “阿娘……”赵蓉华轻喊,松开了方婆子,握住了陈氏微红的手,“方婆子脸厚,你手没打疼吧?”   众人:“……”   方婆子以前就不是吃素的,她的男人就是被她给闹死的,所以才消停了几年。   被陈氏这样一巴掌打了下来,方婆子肯定不能吃亏。   “哎哟啊!这奴才还有欺负奴才的啊,简直就是没人性啊……”方婆子蹲坐在了地上,嚎哭着。   庄子本就空静,这样被方婆子喊叫,庄子里的几个婆子都出现了。   方婆子见人多了,更加嚎得带劲了,“好歹我以前也是伺候过陈老夫人的,就这样被赵家的没有良心的给欺负了。我辛辛苦苦的给你们熬药,你们反倒要污蔑我。你们不就是看我没男人好欺负伐……”   后面来的婆子都不知道详情,但都知道方婆子今日为了赵家跑前跑后,现在又是这番模样,对陈氏和赵蓉华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但做了这么多年的下人,能配了人还在庄子里做事,自然不是傻的,谁也不会去多嘴。   赵蓉华轻拍陈氏,示意她娘别着急,而她则是轻慢慢地拿起来了安胎药,眼角冷意森然。   “赵家感恩你的付出,可你若拿着这些做挡箭牌,甚至是挟恩来害我大嫂。方婶子,不管你闹或者不闹,我已经不会原谅你了,何况我早给你机会了。”   后来的几个婆子听了赵蓉华的话,大多都联想到了什么,毕竟赵家没必要去冤枉方婆子下毒,她不过是个小人物,小到只是这个庄子上的打扫婆子。   没有利益瓜葛、没有往日结仇,那赵家何苦冤枉方婆子,相反方婆子又为何要下毒呢?   “哼!把话说得在好听,也不过是冤枉!赵蓉华啊,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再怎么样我也算是你长辈,你现在这个样子可有一点尊重我?你平日里就胡作非为,现在你什么证据都没有,难道你真的对你大嫂一点都不顾了吗?”   方婆子索性豁出去了,落春说过这药味淡,如果没有药渣的话,大夫是根本就判断不出来的。何况,药渣早就被她给藏起来了,原本是等着事成后再销毁的。   药瓷碗还在冒着热气,赵蓉华也不惧烫,空着的另外一只手还在不停地将热气散向她的脸庞。   突地赵蓉华看向方婆子,把药碗伸到方婆子面前,认真地说道:“也许是我冤枉了方婶子。不过……既然无毒,方婶子敢喝了它吗?若是敢喝,赵蓉华必跪下叩头认错。”   方婆子因嚎哭而有些扭曲的脸,立马闪过喜色,又极快地掩饰掉。   她已经年老色衰,更加没有了男人,这药不过是下的落胎的,据落春是只是因为太活血了而会导致落胎,她也没有怀孕,自然是不怕。   方婆子心里暗笑,这下还把不赵蓉华这个小贱人给整死!   方婆子仿若壮士断腕般,决然道:“我方婆子做事从来都是问心无愧,今日受了一个从小看着长大的晚辈如此侮辱,心中既委屈又失望。不过,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也只能喝下这碗安胎药了,反正即使是落红之药,我一个老婆子也不怕。只是,有些难受啊……”   方婆子说得声情并茂,连赵蓉华都忍不住鼓掌,私心里想着这大才若是在宫里现在都已经是嬷嬷级别的了,只是这运道差了些。   庄子里的几个婆子闻言,顿时想到了赵蓉华之前做的那些混账事,不仅是不尊重她们,甚至连个笑脸都没给过,平日赵蓉华回庄子一趟不是趾高气昂的蔑视,就是毫不留情的羞辱。   方婆子的话与这几个后来的婆子都产生了共鸣,看着赵蓉华的眼色就不好了,哪怕是有心向着赵蓉华的刘婆子此刻也没了维护之心。   即便赵蓉华这几天表现良好,可谁知道会不会故态复萌?俗话不是说狗改不了吃屎吗?   用余光瞟到了这一情况的方婆子顿时喜上眉梢,而陈氏则是怒火中天,赵蓉华做的混账事的确是实,连她都不好反驳,但瞧着赵蓉华冷静的模样,陈氏好奇之余也忍了下来。   至于许源,他对赵蓉华是有很信心,再说了若是他师傅需要他帮忙的话,肯定会有暗示的,现在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肯定自己能搞定。   现在他更兴奋的是他师傅为何一眼就看出了这安胎散有问题,简直太神了。   赵蓉华前世对庄子里的人就漠不关心,这一世亦然。对于不在乎的人,她为何又要去在乎他们的想法?   “方婶子,我都说了若是我错了,我定然磕头谢罪。你间接的提起以前的事情,是想作甚?你问心无愧的话,何必摆出这姿态?大家不过都是下人而已,哪有那么多的文人气节,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干脆回去做大小姐、老夫人好了。”   一针见血地点出方婆子的话中有话,同时也在讽刺方婆子什么时候身份已经高得连任何委屈都受不了了?   伺候主子的哪有没受过委屈的,哪怕是面对以前的府里内外管事,都是经常被骂。   方婆子见赵蓉华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神色转了一转,顿时恶狠狠地瞪着她,“哼,若是你冤枉我了,你就不配做赵家人,陈氏没拦住你胡闹,更不配做管事妈妈。”   陈氏的脸被气得发红,恨不得上前撕了方婆子的嘴脸,“我自问对着庄子的人不薄,没想到你这方婆子不仅忘恩负义,野心还如此大。等这今日事了,我以后自然会按庄子的章程办事了。”   “什么?怎么可以这样。那岂不是我每隔两日就不能去镇上了?”后来的一位张婆子小声的说道。   “按照章程办事,岂非是天没亮就要起来做事了?这方婆子真是个害人精啊,故意让人不舒坦不成?”钟婆子不愉地瞪向方婆子,她见过赵蓉华把脉,后来许大夫也印证了她的话,所以对赵蓉华看出了药有问题,钟婆子还是有六分信的。   莫非这药不是参杂了落胎药,而是其他的毒?不然这赵蓉华也不会让方婆子喝了……   钟婆子想得的,众人自然也想到了,顿时看着方婆子神色不善了。   只是方婆子身在局中,看不清楚罢了。   方婆子原以为招来了帮助她的人,却没有想到反成了她的阻碍了,她看了一眼赵蓉华手中的药,心中一横把药碗接了过来。   咕噜咕噜一口灌了进去后,方婆子抹了抹嘴,高昂着下巴似乎在说,你看没有毒吧,我都敢喝了。    ☆、010 收拾   方婆子鄙夷地看着赵蓉华,扶着木墩站了起来,对着众人说道:“我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你们赵家,为什么不敢喝?虽然药苦了些,我心里难受了些,可只要……”   赵蓉华挥手打断方婆子的话,笑吟吟地道:“方婶子是不是等着我叩头谢罪,然后让我娘将管事妈妈的位置让给你啊?”赵蓉华顿了顿,看了一眼众人,又将目光放在方婆子身上,“就凭你也配?”   “赵蓉华!你这个黑心肝的哦~对你大嫂丝毫不关心,甚至唱这出故意来羞辱我是吧。我……我不活了……”说着,方婆子就要往了门柱上撞去。   赵蓉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方婆子,声音温和,话却是让人森然:“方婶子你即使不撞柱子,你也活不了太久了。”   什么?   众人一惊,难道这药真有毒?   “什么意思?赵蓉华呐,你还在怀疑我下了毒吗?我都喝了啊……”方婆子瞪向赵蓉华,被她捏着的手臂隐隐作痛。   赵蓉华挑了挑眉,松开方婆子,嘴角勾了勾道:“方婶子,你难道以为我和你一样蠢么?落胎药对你无用,我又怎么会叫你喝?”   马钱子的药效还有些时候,赵蓉华估算着时间,斜睨了许源一眼,示意他做好准备,也不管他懂没懂这意思,继续说道:“我敢认定这药有毒,自然能保证这药不禁能让怀孕的人落胎,还会取了人性命呢。尤其是……”   赵蓉华露出洁白的牙齿,森然一笑,“尤其是像方婶子这年纪的人,完全经不住这药效,恐怕一会就一命呜呼了。真是可怜了红妹到时候要孤苦伶仃了。”   方婆子一脸地不敢置信,落春说过这只是落胎用的,并不会出人命,她不信赵蓉华的话,一点都不,“你莫要在这妖言惑众,为了避免受惩罚,你就拿出这样的说辞!赵蓉华,你真的没有点人性啊。”   赵蓉华不在意地抚了抚垂在耳际旁的碎发,淡笑道:“若是没有人性,我也就不会告诉你,大不了等着你死了不也一样证明了你心思歹毒,妄想害了我赵家的子孙!”   方婆子摇了摇,看了一眼许大夫,眼里露出最后一点希望,“许大夫,你快来说说。这赵蓉华肯定是在说谎,你来帮我把把脉,快!”   说完,就立即扑向了许源,许源皱了皱眉头,看向赵蓉华,见赵蓉华点了点头,他就迅速躲过了扑向他的妇人,嫌恶地说道:“我虽然没有蓉姐一眼就能瞧出药有问题的本事,但若你中毒了,我还是能把出来的。”   方婆子激动地点点头,“许大夫你快些把出脉来,证明赵蓉华这小贱蹄子满口谎言。”   “……”   许源很想拂手离开,但一想到这是他师傅要他做的事情,他便忍下了心中的不快,将手搭在了方婆子的脉上。   陈氏悄悄地走到赵蓉华身边,附耳道:“闺女,方婆子真的落了毒药在药里?”   赵蓉华沉吟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她心中的陈氏可以豪爽、善良,但这一刻她不想见陈氏有多余的善心,毕竟方婆子,乃至方婆子身后的落春是想要谋她全家的生路。   陈氏顿时咬牙切齿,嘴里骂道:“黑心的婆子,千人|骑的家伙!真是堕了她的良心啊……”   赵蓉华淡笑不语,只是看着许源给方婆子把脉,马钱子发作的时间很快,估摸着也快到了。   果然,方婆子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发黄的脸也慢慢地有些泛紫,“我……我怎么感觉有些呼吸不了呢?”   许源闻言,抬眼看了方婆子一眼,结合脉象和症状得出了结论,“很不幸,你中了马钱子的毒,初期呼吸不畅,持续到了后期你就会窒息而亡,且很快就会到了后期。”   “哗……”许源一句话让整个屋子里都炸开了锅。   谁都没有想到这方婆子真的下毒了,而且居然是这要人命的毒药。怪不得,怪不得阻三挠四的……   更聪明的则是从赵蓉华和方婆子的对话中,才道了方婆子是为了管事妈妈一职……   “我赵蓉华这一辈子只有这么多亲人,我最恨别人拿我亲人做威胁以及为自己谋私。之前我也给了方婆子很多机会,如今我想再给她一次机会。”赵蓉华原面向众人说话,此刻转身望着方婆子,“若你供出背后的人,我便让许大夫解了你的毒,若不然不仅你会死……”   “你想怎么对付我大嫂,我就怎么去对付红妹……”   方婆子原是坐在木墩上把脉,听到赵蓉华这样一说,立刻就滚了下来,跪在赵蓉华的面前,“蓉姐儿,蓉姐儿,是我错了……是我该死,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什么都说……”   赵蓉华踢开方婆子,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你说吧……”   “你先答应我,救我且要放过红妹!”方婆子努力挣扎着,现在她气都已经快换不过来,但还是要争取。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谁了吗?”赵蓉华用脚尖抬起方婆子的下巴,“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在你决定用你和红妹的前途来换我嫂子的命时!”   围观的人,顿时明白了方婆子的目的,同时对赵蓉华也开始改观了,怎地一下子就能看透了?而且居然懂了医术,还是传闻中一眼就能辩毒……   众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以后肯定要好好和赵蓉华处好关系,许一有个什么,也能先让赵蓉华对付着不是?   其实,若不是拖了重生的福,赵蓉华根本就不会想到方婆子的目的,同样更不能以鼻辩毒,她也不怕别人怀疑为什么她突然改变,毕竟重生这件事情若不是自己经历,谁能猜到?   方婆子见赵蓉华毫不犹豫地侮辱她,心知她没了底牌,一脸死灰地说道:“是落春,今日拿药的时候……”   方婆子喘着气,在陈氏的怒火与其他人的鄙夷下,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所以方婶子是觉得夫人放弃了我们一家,你才决定下这等毒手的?”赵蓉华淡淡地瞟了刘婆子一眼后,又对着方婆子大声道:“方婶子也经历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会如此轻信小人说的话?这被利益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我……我……”方婆子半天接不上话,又怕自己多说什么又成错,小声嘀咕着:“谁不想富贵一些呢?”   奈何赵蓉华不仅鼻子灵,耳力也灵。她闻言,有了片刻的怔楞,前世的她也不是为了想做人上人而沾染了鲜血吗?   只不过到头来,也一样落得了惨死宫中的下场。果然,不是自己的,就不要乱去肖想。   赵蓉华对着自己嘲笑了一声,复而对方婆子说道:“你要富贵且凭你的本事就好,千不该许不该地利用我嫂子!真是愚蠢。”   此时方婆子的脸色已经憋成了紫黑色,只能顾着喘大气,话也说不上来了。   陈氏原本是怒火中天,看见方婆子的情况也不忍了。   赵蓉华瞧见了,心里也暗想好歹方婆子没有铸成大错,否则千刀许剐了都还好。   “许大夫,劳烦你先用补源回春针缓一缓方婶子,就当作实践吧。”说完,赵蓉华又对着屋外的几个婆子福了福身,“我大嫂的药就麻烦几位婶子帮忙重新煎了吧,现在我实在脱不开身,也劳烦婶子们帮忙煮些姜汤了。”   若是以前这几位婆子虽然也会照做,但至少是拖拖拉拉的,现在一听赵蓉华这样一吩咐,立刻争着去帮忙。   为的不过是在赵蓉华面前有个好印象,以后求她帮忙也有话说不是?   以前只知道赵蓉华是个娇宠又蠢钝的丫头,现在瞧瞧哪有半天娇宠的样子,果然性情大变了,看来都是要吃了些苦头才会如此啊。   几个婆子感叹了一番,不由得对现在的赵蓉华有了一丝怜悯。可她们也不想想,若不是吃了苦头,还是以前的模样,这些人还会怜悯她么?   至少前世没有人怜悯……   赵蓉华看着许源大夫的针法并没有出错,只是落针的时候有些犹豫,在她给出鼓励后,他便能果断且正确的下针了,让她不得不对许源看好。   赵蓉华看向了叶氏的方向,有些好笑,屋里闹得这么欢,叶氏居然还在昏睡中,也真不亏是没有心眼大的人。   其实叶氏早就醒了,只是身上没有多少的力气,便也没有说话。听到方婆子对自己的药里落了毒,心中惊恐之余对又对方婆子怨愤着。   在看到赵蓉华拆穿后,又对自己颇多维护,叶氏心中也不禁对赵蓉华真正产生了好感。   她之前对赵蓉华不过是尽着嫂子的责任,并没有其他的感情。她是徐家的家生子,虽然也是奴婢,但并没有赵家体面。   嫁到赵家后,一直兢兢业业,深怕出了点错,所以对小姑子赵蓉华的行为是一忍再忍,到最后就是生厌了。   却没有想到,经过爬少爷床挨了板子后的赵蓉华变化这么大,这几天让她无时无刻感受到小姑子的关心。   尤其是今天,叶氏有点想哭,不是委屈着,而是感动的……   她发誓以后一定要真心的对蓉姐儿好……   赵蓉华并不知道叶氏所想,她瞧着许源并没有差错的行针,然后对着陈氏说道:“阿娘,我和刘婶子说会话,阿娘就在屋里照看下?”   陈氏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大有不同,欣慰之余,又有些感伤,闺女都有自己的主见且比以前聪颖又有能耐,以后肯定都不靠她了。   想到这,陈氏叹了一口气,哀怨道:“去吧,娘会照看好的。蓉儿啊……你以后千许别忘了阿娘啊……”   赵蓉华:“……”这唱哪出?   叶氏的屋子离赵蓉华的有一定距离,但抬头还是可以看见那百年老树挺拔地立在寒风中。   正月的天原本就黑的早,黑蒙蒙的一片仿若这天被黑纱笼住了一样,有些让人透不过气。   至少跟着赵蓉华出来的刘婆子,是这样觉得的。   “蓉姐儿,我可没有害你家大嫂,更没有害你呀……”刘婆子的话里透漏着小心翼翼,之前赵蓉华说要和她说会话的时候,她心里就咯噔一下,努力回想了一下,除了之前在心里瞧不起赵蓉华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了。   难道是在不经意间开罪了她?刘婆子心里忐忑不安着,就怕赵蓉华要她也喝了那晚落了毒的安胎药……   赵蓉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笑着道:“刘婶子说得哪里的话,我爹爹和哥哥常在外行走,我与大姐又没有在庄子里,大嫂更是个话少之人。若不是刘婶子,经常陪着我娘说话,她肯定都闷坏了。赵蓉华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说你陷害赵家呢。”   刘婆子长吁了一口气,跳到嗓子眼的心总算回到了肚子里,“那蓉姐儿是想要老婆子做什么?”   这点她能肯定,若没有事情需要她帮忙,哪里会找她?若是以前她还会小瞧赵蓉华,现在……   呵呵,自己去瞧方婆子的下场。   赵蓉华眨了眨眼睛,寒风吹起了她的裙角,让刘婆子晃了眼,仿若现在带着有些俏皮的赵蓉华与之前处理方婆子的不是同一个人。   赵蓉华开口说道:“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主子那边却一点都不知道,我心实在有些难安。原以为落春待我是亲姐妹,如今却要害我一家。恐怕落春是为了她爹要夺了我爹的大掌柜之位吧……”   “这……我在庄子里也十多年了,如今和主家也没有……”刘婆子想说与夫人那里没有任何联系,可突然想到了如今的赵蓉华可不是能忽悠的……   莫不是已经被赵蓉华瞧出,她是这庄子里夫人的眼线?   刘婆子顿时冷汗连连,止不住的从额头还有背夹冒出。   赵蓉华眯了眯双眼,神色瞧不出她在想什么,片刻后淡淡地说道:“刘婶子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刘婆子愣了下,立刻低头哈腰地说道:“是老婆子说错了,该打……”说完,连忙拍了自己的嘴两下,又带着恭敬的声音道:“蓉姐儿知道老婆子的心意就好了……”   若不是看在刘婆子虽是徐夫人的眼线,却从没有乱说过赵家的坏话的份上,赵蓉华今日也不会对刘婆子客气,捏住刘婆子也不过是为了以后她去了宫里,陈氏能舒服、惬意地在庄子上过活。   赵蓉华扯了扯衣角,笑道:“有刘婶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自然若以后我得了好处,必然不会忘了刘婶子,还有刘婶子在主家做马房活儿的儿子。”    ☆、011 告状   庄子上突然收到了罗妈妈有事要来的消息。   赵蓉华放下筷子,心里默念了几遍罗妈妈的名字,眼神渐渐晦暗不明。   罗妈妈五十来岁,在陈氏做徐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妈妈的时候,罗妈妈则是府上的内院的管事妈妈。   后来陈氏做了徐元超的奶娘,顾不上夫人的院子,罗妈妈也就顺手接了过去。   徐元超长大后,对陈氏有一份感情,不愿意见她忙上忙下,就去找和徐夫人派到庄子上领个闲差做管事妈妈。   徐夫人原本不愿意,还是罗妈妈帮着说话,后来才应承的。   这罗妈妈和陈氏还是有一定的缘法,当初罗妈妈的小儿子进府的时候,差点淹死在了府里的花池中。   当时陈氏怀着赵蓉华呢,就跳下去救了罗妈妈的小儿子,若不然罗妈妈是徐夫人的奶娘,体面还要胜过陈氏,怎么会在府里那么照看、宠爱赵蓉华。   不然,这也不会养成了赵蓉华嚣张跋扈的性子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当落春应承了罗妈妈做她小儿子的媳妇时……   赵蓉华整理了一下衣装,府里来了主子,不管这主子受不受宠,庄子里的下人都要去面见一番。   赵蓉华暗叹一番:今个儿晚饭,真真是难吃得舒服了。   陈氏带着赵蓉华到的时候,罗妈妈与两位主子已经下了马车,赵蓉华眼见瞧见了那两位主子的眼有些红肿,想来是哭过。   哭着来的庄子,那不就是暗地里表明这是被赶来庄子的?   赵蓉华掩了掩嘴角,没有想明白既然是被赶出府里,那么肯定是犯了大错,要赶肯定会赶远些,所谓眼不见为净是不?   可这夫人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这个庄子可以说出息很好,条件也不错,虽是在京郊,但离城里的路程也不远。   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会将人贬到远离京都的庄子,可不会是在这里。   徐夫人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且重情,但脾气却是暴躁,尤其还是在怀孕中,性子应该更是见长呐……   在赵蓉华猜想的时候,陈氏已上前对主子行了礼,回头瞧见赵蓉华一副呆愣的样子,心中不觉有些好笑,她闺女这蠢样子,这漂亮。   “……”赵蓉华看见了陈氏带着笑意的双眼,脸微微有些涨红,幸好夜色浓,让人瞧不清样子。   赵蓉华几步上前,后面跟着提着灯笼的婆子,两位主子的脸也越来越清晰,待赵蓉华瞧清楚是谁后,微微愣神了片刻,便低了下头,压住了心中的怒火,欠了欠身,“莫姨娘安好,三小姐安好……”   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倒不是赵蓉华恨她们,而是恨算计了三小姐与她大哥的落春。   开始夜黑并没有瞧的多仔细,能看出红肿的双眼,也不过是主子们抬头的一瞬间被她捕捉到了,随后两位主子就因为心中有痛,便没再抬头了。   此刻隔近了,赵蓉华才瞧出来这两人是谁,莫姨娘且不说,这三小姐的性子极为的懦弱,但人却像是只小白兔。   徐元超本来就和家里庶出的兄弟姐妹没有多交集,但却有一次看见被欺负了三小姐陈梓柔躲在一地小声的哭泣,他也不知怎地就上了心。   从此徐元超就在府里保护起了陈梓柔,莫姨娘也因着这层关系搭上了徐元超,几乎是每夜都送了亲自做的宵夜给徐元超。   即使有徐元超的保护,这陈梓柔的性子还是没有立起来,一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知被赵蓉华欺负了多少次。   赵蓉华不由得猜想,若不是因着陈梓柔的这性子,落春是不敢算计的。   前世也因着府里传出她大哥赵安,调||戏陈梓柔而冒犯主子,被打断腿了。若在这件事情之前,赵廷和陈氏没有失了体面,倒也不会惩罚得这么严重。   可怪就怪在赵蓉华亲手把赵家送到了落春脚下,做了那垫脚石。   赵蓉华心中暗恨且自责,却也奇怪,前世陈梓柔并没有出现在庄子里,那么今生为何会这样?难道她的出现改变了什么?   赵蓉华心中一喜,既然能改变,那么她坚信她的家人这一世会不同,那大皇子也更加不同。   此时罗妈妈正在与陈氏交代主子吩咐的事情,其他的人罗妈妈可以不理会,但陈氏不同,不仅是她儿子的救命恩人,更是这庄子的管事妈妈,有些事情还是要说。   赵蓉华在旁边,把所有的事情都听清楚了,她还真是没有怪错落春,这么设计的莫姨娘和陈梓柔就来了庄子。   想要的什么目的,简直就是一清二楚,虽然发生的事情变了,但落春的计谋却是没有因此改变。   不过,今日你把两位主子送来了庄子,明日我就把他们给送回去,外加附送你们一家滚出府。   罗妈妈与陈氏说完后,往赵蓉华这望了一眼,赵蓉华瞧得分明,有疼爱有愧疚,给罗妈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增添了许多的人性。   赵蓉华当然知道罗妈妈为何会如此,对赵蓉华好是为了她儿子,与落春一起谋算赵家也是为了她儿子。   只是赵蓉华就不明白了,罗妈妈肯定是知道落春已是少爷的人了,难道一点都不忌讳吗?   虽然也会有将主子的通房丫鬟许配给别人的,说得好听是主子给的赏,难听不就是玩腻了,送给你了。   可落春是个不安分的,难道罗妈妈就安心?   不对,赵蓉华突的想起一件事情,她大姐赵萍曾和她说过罗妈妈因为为了补贴小儿子的赌债亏空了夫人几乎一半的嫁妆,后来被落春知道了,告知了夫人。   夫人一查之下,大怒,将罗妈妈赶出了府里,同时落春的娘也替代成了管事妈妈。   这滥赌的小儿子真是操碎了罗妈妈的心,府里的人只知道他品行不好,十六、七八岁了还没有人愿意嫁给他。   看来,罗妈妈这也是在豪赌了,可惜赌得自己晚景凄凉……   众人将两位主子迎进了庄子。   主子自然是住在庄子的主院里,虽然一个是姨娘,一个是庶出小姐,但毕竟在这个庄子里算是正经的主子,由不得下人怠慢。   罗妈妈推脱天色已晚,夫人身边此刻没知心的人,要先回府里伺候着,不留在庄子里喝上一口茶水了。   陈氏见此也不在阻拦,可赵蓉华却是着急了,罗妈妈一个滥赌的儿子,让她亏空了夫人嫁妆的把柄,今日必须得握住了。   “阿娘,你先回去照顾主子,我和罗妈妈在说会子话。”赵蓉华怕陈氏不懂她的意思,又补上了一句,“阿嫂那也缺不了人呢,由着许大夫一人在那可不好呀。”   陈氏听前一句还不知所云,后来这句倒也联想到赵蓉华是想要说她大嫂的事情,便点点头,语气也不让人起疑:“胡说什么呢?许大夫此刻在厨子里吃东西呢。唉,你向来近罗妈妈,这以后肯定难见面了,现多说说话吧。”   罗妈妈站在马车旁,先是惊讶于赵蓉华居然喊了陈氏阿娘,再接着陈氏的一番话,彻底让她有些茫然。   什么时候这母女关系变好了?还这么亲热,连个争嘴都没有……   赵蓉华笑笑不再接话,陈氏朝着罗妈妈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蓉姐儿,今日是怎么了?”罗妈妈见陈氏离开后,开口问着赵蓉华,总觉得赵蓉华有些不同了。   赵蓉华上前抓着罗妈妈的手,亲热的说道:“这不是想罗妈妈了吗?这些日子不见,你看,我都瘦了……”   罗妈妈轻点了赵蓉华的额头,打趣道:“这爱美的性子哟……还真是改不了啊?”   赵蓉华羞涩的扭了扭腰,随即叹了一口气,“直到挨了板子后,我才明白自己以前有多混帐,甚至还……”   罗妈妈原本是外冷内热的人,她除了在自己小儿子面前有多余的表情,也就剩下赵蓉华了,其余的时候都是板着个脸的。   这会子,听到赵蓉华说到挨板子的事情,罗妈妈老脸一红,若不是她在后面推了一把,赵蓉华也不会爬床被发现。   也好在,在她的劝说下,夫人对赵蓉华留了几线,所有惩罚都是就轻来的……   “懂事就好,懂事了就好,这样陈妈妈以后也可以少操心了。”罗妈妈不动声色的想要盖过这一章。   赵蓉华闻言,眼眶顿时渐红,声音也带着哽咽,“只怕以后我娘还要更操心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是一个定理,好歹罗妈妈也疼了赵蓉华这么多年,哪能说放就放的。   罗妈妈一惊,声音也有些岔了,“这是怎地了?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大嫂,大嫂被落春姐姐给撞了,她肚里的孩子有些不……不稳。”赵蓉华看似在说一件事情,但实际上却是在告状,只不过没有告状的语气。   “叶氏也怀孕了?”罗妈妈瞪大了双眼,“还是被落春给撞了?今日落春了来了?”   如今夫人也怀着身孕,自然会对有身孕的下人宽容很多,尤其这人还是夫人最看重的大掌柜之一。   若被夫人知道了,那么落春不就有得罚了?   赵蓉华看罗妈妈眼中的犹豫,有些疑惑,她计算着尺度,得下个大料才行,“是啊,落春今日还和说她现在是少爷的通房丫鬟了,让我原谅她,还说以后可我找个好人家,就就……”   “就什么?”罗妈妈现在此刻在替落春着急,又听赵蓉华吞吞呜呜的,语气也有些急了。   “落春说,小小宝就和我很配,以后她做了姨娘会多多照顾我们……”赵蓉华微微低下头,实际上子观察着罗妈妈的神色。   果然听到赵蓉华的话,罗妈妈的脸就一阵苍白,小小宝是谁?那是罗妈妈小儿子的贱名。   赵蓉华的话就是在挑拨,先让罗妈妈对落春有嫌隙,再慢慢扩大……   “可是罗妈妈,我不懂,我都和落春说了,我要进宫了,怎么还能嫁给小小宝呢?还说要我有空去找夫人说下明阳山庄的事情,明阳山庄是什么?”   罗妈妈听到后,脸色更加惨白,明阳山庄是什么?明阳山庄是夫人的嫁妆所在,那些子名画、珍奇都在里头。   府里库房的嫁妆只是夫人的一小部分,为的就怕是以后夫人有不测,库房的嫁妆成了继任的。   罗妈妈亏空的嫁妆,正好是明阳山庄的!   赵蓉华在心中冷笑,若不是你日前算计我,我也不会如此逼你。看在你往日真心对我,我也不会抖你出来。   罗妈妈对赵蓉华的话,当然深信不疑,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就知道赵蓉华是个蠢的,除了爱美就是一个心思放在少爷身上,哪会知道明阳山庄。   如果不是落春有心算计,怎么会让赵蓉华知道。   赵蓉华不管罗妈妈的脸色,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回忆着。   “落春还说什么,我如果嫁给了小小宝,罗妈妈以后就可以光荣养老了,这样她的阿娘也许就可以做管事妈妈了!对了,她今日来还送了我不少东西,都说这是她阿娘省下来的,但我瞧着都挺名贵的,我已经懂事了,当然就退回去了。”   赵蓉华说完,就盯着罗妈妈看,一副等着表扬的样子。   罗妈妈嘴角抽了抽,摸了摸赵蓉华的头,“这就是听话,那些脏东西你千许别要!”   “脏东西?”赵蓉华双眼迷惑,“不脏呢,就是有只钗子看起来挺旧的。”   罗妈妈心里暗叹一番,什么心机都没有,以前都是靠着得宠压人,怪不得会被落春轻轻挑唆就去爬了床,连媚药都不检查一番,真是蠢的可以了。   不过,落春这贱人!居然都算计到她头上来了,我亏空了夫人的嫁妆,你以为你娘采办没有贪污么?   那么就看谁先发制人了!还想当姨娘,我呸!给我儿子提鞋都不配的次等货。   罗妈妈神色一狠,对着赵蓉华道:“你把你大嫂的事情仔细的和我说说,这件事夫人必须得知道,不然就失了人心了。夫人现在正缺人用呢。”   赵蓉华淡淡地“哦”了一声,把经过都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医术那段,只说是被许大夫发现的。   罗妈妈听完后心中冷笑一声,她是大宅里出身的,对那些阴私的东西最熟悉不过了,这可是好大的一个把柄了。   罗妈妈对赵蓉华招招手,附耳说道:“你明日带着陈妈妈、刘婆子和方婆子来府里,然后再这样……”    ☆、012 重归   赵蓉华送罗妈妈上马车后,也没有多少胃口吃东西了,与许大夫又一起回了叶氏的屋子。   喂过叶氏安胎药后,赵蓉华看着许源大夫施针,尽没有一丝出错,不由得佩服许源聪明,能够举一反三。   找人送走了许源,赵蓉华也累得不行了,想到明日可能发生的事情,不由觉得有些兴奋,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睡眠,开始呼呼大睡。   而另一边罗妈妈回到府里后,徐夫人已经在丫鬟的服侍下睡着了,她找出存放在夫人那往日的采买账本,开始细细的查探,这一查果然查出了不少的问题。   罗妈妈冷笑着,却没有一丝一毫地怜悯落春一家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人家都已经算计到她的头上来了。   她一直都知道落春不是个好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她那儿子一点都不务正业,整日跟着个狐朋狗友到处滥赌,作为一个娘怎么能不操心,幸好他不曾痴迷那些贱蹄子。   也是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求过情,让夫人给个体面安排一份好活儿给他儿子,就怕是糟蹋了活儿。   这样一来就更是没有人愿意嫁他了,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落春会答应嫁给她儿子,让她喜得连怀疑也没有,毕竟她给出了目的不是?   除去赵家的大掌柜之位,让赵蓉华失去大丫鬟的身份……   却没有想到,连她都算在里面,要为落春的娘腾位置,真真是好算计。   一夜好梦,赵蓉华睁眼,这是她重生回来第一次睡的如此安心,之前的几个夜晚,零零碎碎地梦到前世的事情,让她有些难受。   赵蓉华脑海中闪过一张苍白的笑脸,不由得心中一紧,那个在前世陪着她走到最后,妄想从大皇子手中将她救走,却与她一起赴了黄泉的他,这一世是否安好?   苦笑了一下,赵蓉华摇摇头,散去了心中的念想,今天还有一场仗打呢?不知道会不会顺利……   赵蓉华起身,坐在镜子前,看着不施粉黛的自己也是有阵怔愣。   前世追求奢华的她,连夜睡时都极少卸妆,浓妆艳抹时微微上挑的眼角让人看着有些狠历。如今没用任何脂粉,多了分清贵,这倒是她前世最讨厌的气质。   时间不等人,赵蓉华没有多想,她未及笄更是未嫁人,稍稍梳了个丫鬟髻,前鬓角留着些些流海,看起来甚是乖巧又多了一些让人说不出来的气质。     微微抿了下红纸,胭脂她一没有兴趣多抹了,不是说她清心寡欲了,而是女为悦己容,如今她真的没有多少心思花在这上面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去了厨房,这一决定倒让厨房的众人全都惊住了。   刘婆子惊艳地看着赵蓉华,没有等赵蓉华反应过来,就走上前握住赵蓉华的手,激动地说道:“蓉姐儿,今日可像个菩萨座前的女童子一般,真是漂亮极了。陈妈妈你可要小心咯,没准一出门,菩萨就要了蓉姐儿回去了。”   赵蓉华:“……”你咋不上天呐!   要说刘婆子为何激动?她是真觉得赵蓉华此刻真的很漂亮,她是个粗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但也会表达自己的喜好。   作为一个下人,那不是见多了达官贵人府上的小姐贵女们?可眼前的赵蓉华比她们却也是不差的!   就拼赵蓉华今日这份子儿,刘婆子觉得自己赌对了,他日赵蓉华必定也不是只麻雀!   陈氏乐呵呵地笑着,心中自然也是同意刘婆子的这番话,但今个儿却是难得地谦虚了一番,“哪能上天呐,就是一只会飞的野鸡罢了。”   众人:“……”   赵蓉华内心翻了翻白眼,愈发觉得陈氏和她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了,这样在外人损自己的女儿真的好么?   “阿娘,我们得快些呢!要不,进府可就晚了。”   “对对对,我们快些吃。”   赵蓉华与陈氏、刘婆子吃完后,带着在屋里喝了点米粥的方婆子一起去了府里,只是在路过许源的医馆时,赵蓉华下了马车一会,很快就上了马车。   马车穿过几个巷子街口,驶到了金川胡同,这个胡同几乎都是五品以上大员的府邸。   马车停在了徐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威武的立在前,阻挡着邪魔歪祟。   只不过她们一行人是下人,走不得正门,马车饶了个弯来到徐府的后门。   后门也是侧门,不比正门有气势,极其简单,不过是为了采买了大货物,以及下人们有事进出的门。   黑漆小木门紧紧地关闭着,陈氏下了马车,叩了叩。   不过片刻门房就拉开木门,匆匆地扫过一行人,微微一愣,他不认得刘婆子和方婆子,但对陈氏和赵蓉华可是记忆深刻。   一个是夫人的前管事妈妈、少爷的奶娘,另一个是少爷的大丫鬟,前阵子才从后门抬回了家,如此大名鼎鼎,怎能不认识。   门房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虽然坡了脚形象有损,但只是后门的门房,倒也没多大关系。   门房本来就是机灵之人,微微愣神片刻,就反应过来了,即使心中对赵蓉华多有鄙视,但碍于陈氏的面子,还是亲热的喊道:“原来的陈妈妈和蓉姐儿来了,快快进来等着吧,我找我媳妇去禀告夫人一声?”   府里的人,只要没有赵蓉华有体面的都会称上蓉姐儿一声,真真是比得过府里的庶出小姐了。   赵蓉华哪里瞧不出这门房是看在陈氏的面上客气着,若是她一个人来了府里,肯定是要吃了顿讽才能进来。   赵蓉华对陈氏点点头,即使罗妈妈昨日晚归了,夫人睡下来,但今早肯定会把事情说一声的。   陈氏心领神会,抚了抚发髻,笑道:“那就有劳小哥。”随后又从袖口拿出几个铜板,递到门房手里,“这是请小哥吃酒的,莫要和婶子客气了。”   门房笑嘻嘻地应了,“谢谢陈妈妈,那小子就先去找媳妇通报夫人一声了。”   陈氏挥了挥手,门房就迎了一行人进来,关好门,一溜烟就走了。   赵蓉华看着后门不远处的影壁,心里微微一动: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了呢。   徐府的后门是在外院开的,所以即使赵蓉华一行人在这等着,也见不到多少内眷女嗣。   丫鬟们都是内院用的多,毕竟徐府就两位男主子,一位是陈侍郎老爷徐耀光,一位是少爷徐元超。   外院来来往往的小厮居多,看见了赵蓉华虽有着好奇的之心,但也不敢盯着细看,毕竟赵蓉华平日的凶名太盛,没得惹恼了她,被欺负个半死。   徐府的门房走得急,来得也快,毕竟是得了个赏钱,办事自然是要上些心,何况即使赵蓉华已经不再有荣光,但陈氏的地位也没有倒。   “陈妈妈,蓉姐儿再请稍等会,一会罗妈妈就会过来接了你们过二门。”门房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倒不是很懂夫人这样的安排是为何,赵蓉华一行人毕竟是女眷,而且都在内院做过事,还怕迷路不成?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怪他会多想。   赵蓉华还没怎么样,陈氏怔楞了片刻,低喃道:“哪次不是进了府禀传了一声,就过了二门的,如今倒是稀奇了。”   刘婆子架着脸色苍白还没有恢复元气的方婆子,也是带着疑惑。虽然她们自从离府后,就很少再进府了,但也知道陈氏的体面,现下夫人如此下陈氏的脸面,那看就是有点意外了。   赵蓉华自然是知道徐夫人是为何,就落春那搬弄是非的主,怎可能没把她用药一说的事情告知了夫人,如今是夫人恼了陈氏。   但若不是看在陈氏劳劳碌碌的为了徐府半辈子,又听了罗妈妈说的告状,保不准今日进了府门也被赶了出去。   听到陈氏的呢喃,赵蓉华退后几步来到陈氏身后,小声道:“板子、落春、药。”   陈氏瞳孔一缩,火气直冒得慌,难怪当初这傻闺女醒来后,就提醒这她要她小心落春,原来真是等在这里呢,亏她以前还觉得落春是个好的,真是没心没肺。   刘婆子与方婆子只听到了“板子”两个字,两人便以为徐夫人是因着赵蓉华前些时候犯了错而恼了她们。   赵蓉华没和两个婆子解释,见陈氏已经听懂了她的话,便闭口不多说了。   这件事倒也怪她,之前说她来处理那些尾巴,但却因着在病中,又想着做几个前世在班输木经上学到的东西,将这事彻底给忘了。   不过,现在也没有多少关系了,至少拉到了颇有助力的罗妈妈。   正想着,罗妈妈便面无表情地向着赵蓉华走了过去,但赵蓉华还是瞧见了罗妈妈眼底一闪而过的小兴奋。   赵蓉华与罗妈妈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陈氏与罗妈妈倒又是一阵寒暄,才开始向着二门走去。   一进去,倒真真是感觉出来不同,外院的男子多,风格都是不拘小节、大气。而内院则是更加精致与细腻。   一汪还冒着寒气的花池中央立着一座假山,假山旁是两座连了抄手游廊又染红漆的羞月亭。   整个道上,被小苍兰、瓜叶菊、梅花等点缀。   沿着路,徐府的丫鬟们就逐渐多了起来,这些个丫鬟自然不比小厮。   小厮多少带着些男人脸面,可这府里的女人就是天生的爱嚼舌,尤其是对赵蓉华这新鲜事才过去没几日。   当日,夫人那场板子可是聚集了所有的丫鬟在内院看着的,虽然震慑了不少人,但夫人毕竟留了情,聪颖的人自然就畏惧少了些。   赵蓉华没来之前,内院倒是安静了不少,可今个儿见了事儿的正主,哪还忍得住?   “你们瞧瞧,这不是蓉姐儿么?今个怎么又来府里了?莫不是又来爬床的?”一名穿青绿色袄子的丫鬟捂着嘴,嘲笑地看着赵蓉华一行人。   另一名穿着粉红袄子的丫鬟拍打了一下青绿袄丫鬟,眼睛到处瞟,“怕这是挨了打还不长记性的也就那位了,以前看总是嘲笑我们,如今倒反过来了。”   “那可不是,我听四小姐可是常说的那句叫什么?风水轮流转呢。”被前两位挡住了的娇小丫鬟也趁机说道。   “你说得太对了,往日里趾高气昂的也罢了,毕竟她家有这个体面。可她脑子却是个不清楚的,少爷明摆着不喜她,她居然还要贴上去,真是个不要脸的货。”青绿袄子丫鬟刻薄地看了一眼赵蓉华的背影。   “呸!”粉红袄丫鬟啐了一口,“也不瞧瞧我们少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就这没脸皮的臊蹄子也能攀我们家的少爷不成?”   “咦……”娇小丫鬟轻咦了一声,仿若自言自语:“今个看蓉姐儿好像哪里有些不同,总感觉这气质,这样貌不对……”   “哪里有不对?不就是丢了脸皮,没脸来找我们麻烦来着……”   “就是就是,大惊小怪的,我告诉你们,千许不到处说,这蓉姐儿早就是丢了身的烂货了,就是想算计咱家少爷,府里的样貌好的都尝过蓉姐儿的滋味……”   “不是吧?哪里会这样……?”   “哼!信不信随你们……”   与此众多的议论,赵蓉华凭着耳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但看着陈氏无动于衷,便知道这一行人压根没有听见,不然陈氏的战斗力也是不弱的。   原本赵蓉华也是气的,说她没脸皮也好,说她缠着少爷也好,但凭什么说她丢了身?   赵蓉华即使在前世蠢钝也是个有自己骄傲的人,怎会随随便便就把自己交代给了别人?   听到这话赵蓉华是恨不得上前掌掴几人的,但想到自己的使命,想到日后与徐府再没有什么瓜葛。   便失去了对付这几人的兴趣,再怎么看来,这些人也不过是整个京都的蚂蚁罢了……   赵蓉华虽然是重生了,也改了很多的性格,但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并不是说能改就能改的,只是被她隐藏起来了罢。   她并不想因着前世的性子,又将视自己为珠宝的亲人拉入地狱,不然她的重生又什么意义?   那些不靠谱的性子,若没有改掉的话,就留在日后得偿所愿后爆发吧,也许这世上有那人会包容呢……    ☆、013 徐夫人   徐夫人是在花厅见的赵蓉华一行人,她微微靠坐在软塌上,身上披着白色兔毛毯子,炭炉就搁在了软榻旁。   徐夫人的年纪摆在那了,如今又有了身孕,近些日子愈加的有些懒了。   她微微睁了眼,看着行礼的赵蓉华一行人,心中也说不清到底个甚子滋味。   陈氏低眉恭顺,瞧着倒不像是逆了她话的人,况且……徐夫人望了望刘婆子,若真是背了她的话,这婆子岂不会来禀着?   再看了看赵蓉华,这一下倒是连困顿的睡意都没了,不过几天没见,这跋扈的影竟然没了。   脸上没有多余的色彩,一看就知道是大病初愈还带着病气,只是那双环丫头髻却又为她添了份精神,再加上时不时从她身上散出的上位者气息,倒真是让徐夫人一时晃了神。   这是换了人吧?实际上这是赵蓉华的姐姐赵萍吧……即使赵萍也达不到这份高度呐,莫不真是挨了顿打,长了记性?   这会子徐夫人回过了神,心下有了些自己的判断,“都起吧,跪了这么久,也不嫌累的慌。陈妈妈的倒算了,你蓉姐儿,什么时候在我这儿这么乖巧懂规矩了?”   赵蓉华扶着陈氏起了身,又朝着徐夫人福了福身,恭敬道:“奴婢之前不懂事,让夫人操碎了心。前些日子得了夫人的点醒,奴婢再莫不敢忘。今日特来给夫人请安,以谢夫人之情。”   说着,又给徐夫人叩了个响头。   并非赵蓉华矫情,不直接步入主题,如今主子没有发问,她也只能捡些好听的话说与夫人听,即使她知道夫人并不会当真,却能哄得她开心。   再说了,赵蓉华坚信徐夫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却只口不提,怕是想看看这赵家的心思到底是如何了。   徐夫人见赵蓉华真的行了个叩礼,当真是惊讶到了,她抬了抬手,骂道:“你这泼皮猴儿,倒是机灵。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女儿看,你才胆大包天的。这倒好,几日不见却与我生疏起来了,还自称奴婢了呢。”   说起这话来,倒是实情,徐夫人感念赵大当家的救了她相公一命,自然是对赵家极好。   当年徐家是没得一个少爷,陈侍郎徐耀光待赵廷是嫡亲的兄弟,视了赵蓉华大哥赵安是“亲”儿子。   无论是安排的活计,还是赏礼都是顶好的,徐夫人也把赵蓉华当女儿来看也是真,不过却不是嫡亲女儿,比上庶出女儿要好得多。   不然赵蓉华也不会那么的无法无天,嚣张愚钝,都是被一行人给宠出来的。   赵蓉华在后宫呆了许久,做戏也做了不少,很多时候就是随手拈来,她红着眼眶感动道:“奴婢以前狂妄了,如今感念着夫人的恩德,怎还会如此行事。奴婢已经长大了,不能没心没肺了。   奴婢知道,夫人是为了奴婢好才下了板子。也知道夫人心疼奴婢,差了落春采办了药材送与奴婢,虽然落春没说,但奴婢知道肯定是夫人的示下,不然落春肯定不会左了夫人的意思。”   半真半假,假里再假,即使再聪颖的人不能十分肯定。   听到这话,徐夫人眼眶微睁,心底莫名的有一团小火,觉得自己被人骗了。就如同陈妈妈一样,徐夫人也犯了就一个错误,就是觉得赵蓉华没有心机不机敏。   这话赵蓉华是编不出来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落春说谎了。哼,那小贱蹄子!   徐夫人掩嘴低笑了一下做掩饰,伸出带着绿翡戒指的手,指了指陈氏,佯怒道:“陈妈妈你瞧瞧你的好女儿,这话说的,敢情她也知道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要不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今个的蓉姐儿,我却是不敢认了。”   陈妈妈福了福身,笑道:“自打蓉姐儿回来后,简直就是大变了个模样,若不是这路上一直都是我看着的,奴婢都以为掉包了。”   徐夫人笑得更大声了,再次打量了赵蓉华一番,“我瞧着若真是掉了包的那户人家,肯定现在哭惨了去。明个儿,让老爷去查查哪户人家正闹腾呢,那肯定就是真正的蓉姐儿进了他们屋里去了。”   见徐夫人开心,花厅里的一众丫鬟也跟着乐了,花厅里除了罗妈妈这个有身份的,其余的都是三等小丫鬟,也没和赵蓉华结过怨,自然对赵蓉华也没有多少的仇恨。   却也是少不了一番的轻视,但看在徐夫人还是如此喜欢赵蓉华的份上,也没有人敢将心思给露出来。   罗妈妈笑了会,赶紧上前递了杯热汤于徐夫人,“夫人可莫再打趣蓉姐儿了,奴婢看着如今她也是个知羞的了,连头都要缩回脖子里了。”   “……”你才是乌龟。   徐夫人又笑了一会,将热汤喝了个干净,握着汤碗才正经地问向陈氏:“陈妈妈之前可是难得来瞧我一回,这段日子倒是瞧上了两回,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陈氏见夫人终于问到了正事,哀呼了一声,便跪了下来,“求夫人给奴婢做主啊,奴婢真真是活了一大把岁数,从来就没有遇到这等事情。”   陈氏一跪,赵蓉华不跪看着不像话,便也跪着了,如今是陈氏的戏码,她也只好低着头,伏在地上了。   可怜的刘婆子和方婆子,好不容易在主家面前露了脸,却是被冷落了一番还不够,又跟着跪了。   刘婆子发誓再也不跟着陈氏和赵蓉华来见夫人了,至于方婆子浑身都发着冷,哪能想更多事情。   徐夫人微微蹙了眉头,再舒展开来的时候,已瞧不出什么痕迹了,“陈妈妈,你知我待你不同,你有委屈,本夫人自会替你做主!且先站起来回话吧。”   陈氏谢过徐夫人后,抹着眼角的泪,愤然地指着方婆子,把方婆子那些勾结、买药、下药又误喝□□的事情给告了出来。   显然陈氏出于对自己闺女的保护心态,并没有指出赵蓉华会医术,同样选择了隐瞒推给了许大夫。   方婆子看着众人看向她目光,心里不绝有些后悔:这落春个黑心肝的,真真是连累极了她。   却不曾想,她当初的鬼迷心窍。   陈氏将事情说完,徐夫人就着喝完了的汤药碗就砸向了方婆子,只是力度太小,落在了软塌的不远处,“好你个刁婆子,竟然在我的手里做出这等污秽事情,在你眼中孩子的命已是如此的低廉了么?”   刘婆子已是不敢在搀着方婆子了,深怕一会子被夫人发作。   方婆子只好自己拖着虚弱的身体,忙磕头:“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被鬼迷了心眼子,被落春一挑唆就做了这肮脏的事,求夫人饶了奴婢一命吧。”   “陈妈妈是服侍了我和少爷多年的老人,岂是你这等婆子能觊觎的?即便陈妈妈离了府,那庄子的管事也不是你这等人家能做得了的。”徐夫人发了一通气后,又靠在了软塌上,完全看不出之前砸了汤碗的样子。   真是一起子不长眼的东西,赵家现下只能供着,老爷前些日子还赞扬了赵安办事稳妥,今个儿她就发作了陈氏,那岂不是打了老爷的脸?   她会这么蠢地去堵了自己的路么?徐夫人瞟了赵蓉华一眼,心道:当我是赵蓉华那起子没脑子的人么?   “奴婢知错了,求夫人看在曾伺候老夫人的份上,绕过奴婢一命吧?”方婆子不敢抬头,只有往死里磕才能安心,可是她还在病中呢,有多少子力气使?   徐夫人讽刺地勾了唇角,看了罗妈妈一眼,罗妈妈会意上前怒骂道:“什么狗东西也敢攀附着仙逝了的老夫人?伺候了老夫人那是你的福气,岂能用来救你这条狗命的?”   方婆子一抖,不敢再求饶了,她早就失了年轻那时候的活力,现下这身体晕乎乎的,有没了力气去作了,只好叩着头在地上。   一时整个花厅,竟只能听见炭炉发出“滋滋”地声音。   赵蓉华其实是不信徐夫人有那么大火气,有这么个姿态不过一是为了赵家的脸面,二是她的脸面不好看。   哪个主子是真正的把奴才放在心上的?奴才依附主子,主子依赖奴才办事,尤其是一些主子们不好出面的事。   两者都是相关的利益体,为了保持好这关系,徐夫人必定也要做好这一层关系。   可若做奴才的都能够越过主子了,主子自然也就不能再留着那起子不知好歹的了。   “夫人,奴婢和落春一起长大,她尤待奴婢如亲妹妹。落春姐姐知道奴婢爱慕少爷,还帮奴婢想到了生米成熟饭的办法!可如今落春为何会这样?夫人,奴婢不懂……”   赵蓉华头伏在地上,声音却没有因此变小,整个花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徐夫人双眼眯了眯,是了,就凭赵蓉华这脑袋瓜子怎么会想到爬床这事?若没有提醒有爬床这一事,估计着赵蓉华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吧?   好个落春贱蹄子,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   “好蓉姐儿,你可莫哭了,我自会为你主持着公道。我就不信了,府里的这些妖气,就没人制得住了。去,把落春给我叫来!”徐夫人厉声道。   在门口边的一个小丫鬟,低头应了一声“是”,便快速地离了花厅找落春去了。   徐夫人心里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我刚听方婆子下了毒,莫不是普通的落胎的药?”   赵蓉华与陈氏低头对视了一眼,还是赵蓉华上前装做委屈道:“回夫人的话,方婶子以为那是落胎的药,所以她敢喝了那药,后来许大夫才说了那药是□□,毒性很强,喝了就胸紧气闷,然后窒息而亡。”   “混账!”徐夫人怒拍了一下那软塌,“真真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罗妈妈被这一拍吓了一跳,连忙轻抚徐夫人的怒气,“夫人为这脏东西生气可不值,夫人还怀着小少爷呢。”   想到肚里的孩子,徐夫人顺着罗妈妈的话,深吸了几口气,抚了抚肚子,平定了情绪。   罗妈妈见状,脸色转为疑惑地问道:“说来也奇怪,那方婆子的症状倒挺和昨晚少爷房里那丫头的症状一样呢,只不过可惜,那孩子没挺过去……”   “这么一说……”徐夫人细长的手指在软塌上,来来回回地敲着,“倒真的和落春拖不开关系了呢。”   罗妈妈趁热打铁,若不能在落春来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那么落春要是知道是她在后面推了一把,保不得她也要跟着去了。   “是啊,落春家可不比赵家呢,这药要银子吧?还要打点上下一番呢,我瞧着落春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   赵蓉华听言,插了一句嘴,“罗妈妈可忘了落春阿娘可是做采办的,以前的时候,经常给奴婢和落春买好些吃食回来呢。”   “真是眼皮子浅儿的贱泥腿子……”徐夫人这下是真气着了,哪块地方油水多她当然知道,更知道那些个奴才没有不贪的。   索性贪个明面上她知道的,倒也不碍事。可听着赵蓉华这话,落春阿娘可不止只想着这点好处呢!   赵蓉华与罗妈妈相视,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再多言了,就等着落春上网了。   落春今早服侍着少爷去了家学,却因着昨夜的事情挨着罚,三日不能进食,此时有些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不过,这也止不住她的兴奋,她估计着此刻叶氏早已经没命了,即使不死,那也脱了层皮,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她就只要静静地等着赵安回来,然后再去一趟庄子,啧……   这日子真的不要太好过了。   “落春姐姐,夫人传你过去问话。”门口一丫鬟说道,落春瞧着的确是夫人的丫鬟,也没有多问丫鬟什么。   这丫鬟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落春便以为只是例行的问话,无非就是少爷的起居罢了,以前的某段时间,夫人基本上是天天问。   现怀了身孕后,倒是隔上几日问一次。   落春起了身,她现在有些亢奋,即使饿着,也不能阻挡她嘴角带着笑意,“走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小丫鬟应了声,便带着落春走了,眼里是嘲笑,心底却是起着看戏的念头。    ☆、014 猪队友   花厅里徐夫人继续详细地问着赵蓉华事情,就听到有人来报落春已经来了。   徐夫人眯了眯双眼,淡淡地说道:“叫进来吧。”   她的胎有些不稳,最忌大喜大怒,今个最恼的时候是知晓了落春居然这么有心计,连心心念着她的少爷都被她毫不犹豫的利用了。   自个的儿子自个心疼,哪怕是一点点的委屈都不愿意让他受着,所以不管落春出于什么心思利用了她儿子,她今个儿是不能容了落春。   落春带着笑脸进了花厅,却在看到了赵蓉华一行人时愣住了,尤其是方婆子与其他三人表现的甚是不同。   方婆子浑身都透着死气,头死磕在地上。陈氏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有愤怒地看着自己。而赵蓉华居然嘴角带着让她心颤的笑……   落春浑身一哆嗦,连礼都忘记行了,更加不用提发现赵蓉华今日的一反常态了。   “平日里见你最规矩,如今倒好,以为成为了少爷的通房就可以对本夫人无礼了么?”徐夫人对着落春大喝道,眉眼尽是对落春的嫌恶。   落春一惊,连忙福身道:“夫人安好,今个见着蓉姐儿,竟是看愣了,看到她的病好得这么快,奴婢心里安心了,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赵蓉华心中冷笑,旧事重提,又想勾起夫人想起她阿娘在病中给她喝药的事情么?只可惜,她早已在“无意”中把真相给透漏出来了。   赵蓉华朝着夫人也福了福身,后又对落春说疑惑道:“昨日不是才见过落春姐姐么?”随后又表现出一副算了的样子,继续道:“赵蓉华感谢落春姐姐在病中送药,我也一直把落春姐姐当作亲姐姐,可为什么,为什么……”   赵蓉华逼着自己的眼眶再次红了,让人看了只觉得委屈,整个花厅的人都想着怕赵蓉华从进府里就没有哭过,今个倒是看了几次了。   落春面部抽了抽,整个五官都显得有些僵硬,她低了低头,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陈氏上前搂住了赵蓉华,轻拍了几下,此时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了,对着落春就怒声道:“虽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也是看着你长大,抱过你几回。却不曾想到,你竟是如此的歹毒……”   “陈妈妈说得哪里话?我怎么听不懂?我也敬着陈妈妈,还望陈妈妈莫要冤枉于我。”落春再抬头时,表面上镇定地看着陈氏,但心中却是惊浪滔天。   怪不得,怪不得她进屋就觉得压抑,看到赵蓉华一行人只觉得诡异,还以为事情已经成了。却没有想到竟是败了,想必这方婆子肯定是把自己抖了出来。   落春暗暗着急,心思百转千回,想要为自己开脱。   可她今日哪有机会开脱,连徐夫人都容不下她了,自然心就偏向了赵家一行人。   赵蓉华要伪装成虽已懂事,但不谙世事的样子,自然不好与落春辩驳,瞧着徐夫人的样子,似是等着赵家自己把落春给揭露出来,她只等着处罚就好了。   无奈之下,赵蓉华小声地对着陈氏说了几句,陈氏就立马地瞪大双眼,怒目看着落春:“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吗?你撞了我儿媳,还挑唆了方婆子下药害了她们两条命,你们一家到底是有没有良心?”   落春看了一眼陈氏,又看了一眼方婆子,暗暗吐了一口气,“陈妈妈你先别急,我怎地就听不懂了呢?等我先捋捋,陈妈妈是说我想要害了叶大嫂?还两条命?这莫不是叶大嫂怀孕了。”   落春说到最后,一副吃惊的表情,让不知内情的人都觉得落春是被冤枉着的。   落春歉意地看向陈妈妈,对着陈妈妈磕了个头,“陈妈妈请原谅落春的粗心,昨日见了蓉姐儿,看到了蓉姐好了不少,我心里安心。但怕耽搁少爷的事情就急了,所以回去的路上撞了叶大嫂,可她自己说没事,我才走了。况且我也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呀。再说……”   睁眼说瞎话她不怕,即使她撞了叶氏说了个那些难听的话,她相信叶氏也不敢多说什么,以前被赵蓉华欺负得不成样,不是也没见她告过状么?   落春看着方婆子的眼神,变冷,“我与方婆子平日就不熟,怎会去挑唆她,难道不怕事情败了,她把事情直接告诉你们么?更何况昨日,我并没有见过方婆子。”   原本以为方婆子会磕着头等着事情结束,却没有想到此刻却爆发了,“你胡说,若不是你说夫人想要除了赵家,我怎么蒙了心,替你做这件事情。真真倒是今个儿,才知道你落春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徐夫人听了这话,捏着兔毛毛毯的手紧紧的拽着,不断地平复心中的怒气。   真是好一个落春,却没有想到居然连她都敢编排了,这事难道就不怕被拆穿了么?不过也是,自己在孕中本就惫懒,不正好可以让落春逃过这细节?   连个奴才都敢欺到她头上来了,真是看她最近好说话了么?   也不怪徐夫人就认定了方婆子的话是事实,在方婆子说话的时候,刘婆子可是没有任何的表示,那就说明方婆子此话是真。   她也不会去怀疑刘婆子是不是被赵家收买了,因为她能给的,比赵家的多,她相信刘婆子是个聪明人。   落春根本就没有想到徐夫人已经对她非常不满了,她有底气站在这,是因为昨日徐元超少爷许了她,待日后主母进门,就提了她做姨娘是半个主子。   整个花厅里,除了徐夫人,她也不把任何放在眼里,再说了,徐夫人最宠徐元超,不管如何,她都有个徐元超做后盾呢。   “方婶子这话说得真是好笑,我一个奴婢,先不说我只伺候着少爷,不在夫人身边伺候。只说这夫人做主子的心思哪里会一个奴婢能猜的,别说我不信这编排夫人的话,就连刚进府的丫鬟也知道这不可信吧?方婶子你这大话倒真的是不经脑子的吗?”   方婆子脸色煞是惨白,是了,连个刚进府的丫鬟都不会信,她为什么就信了呢?真真是这脑子被狗吃了不成?   赵蓉华瞧着方婆子并没有打击到落春,反而让落春的气焰更加盛了,不由得低头蹙了蹙眉,再抬头时,脸色却写满了疑惑。   “可方婶子并不比在府里的丫鬟呀,她常年在庄子里,连夫人的面都很少见,若是听见少爷身边的大丫鬟放了话,自然就会信的。”   赵蓉华说完,点了点自己的嘴角,“说起来也好笑,当年我不懂事,骗了方婶子说她家的红妹落水了,她都急坏了。可见方婶子是个好骗的,夫人您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赵蓉华是对着徐夫人说的,自然是想将话引到徐夫人手里,不能白白叫她看戏不是?   徐夫人点点头,情绪已经捋平了,瞧不出是喜是怒了,可赵蓉华还是瞟到了徐夫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火光。   “蓉姐儿说得有道理,方婆子不比府里的丫鬟们,消息自然是不灵通。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个少爷的母亲罢了,还岂不是任由你编排着?”   落春娇躯一震,立马跪了下来,心底却是对赵蓉华的震惊,瞧着说出的话状似无辜,却是直直地把她往死路里逼。   “奴婢不敢,奴婢敬畏夫人如天神,岂敢随意编排。”说着,落春的眼泪就吧嗒下来了,“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蓉姐儿一家,竟想着这法子来作践奴婢,奴婢实在是冤枉的紧。”   落春抬眼看了看赵蓉华,复低头继续道:“奴婢待蓉姐儿一直亲如姐妹,怎么会害了蓉姐儿的大嫂。虽蓉姐儿一直不喜她大嫂,在奴婢面前总是抱怨想整整叶大嫂,可那毕竟是她亲嫂子,奴婢怎能去害了她呀,更何况奴婢如今是少爷的人,自然也要为少爷着想,怎么做这缺德事情呢。”   赵蓉华微微眯起眼睛,心里却是气乐了,真真是个好算计的落春。说她不喜大嫂,说她整蛊大嫂,那岂不是就在暗示有可能她大嫂出事,是她一手造成,却又故意污蔑落春?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什么叫不惜利用一切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赵蓉华如今是懂了,若当初被大皇子选中的细作是落春,想必落春必能得偿所愿了吧……   “我的好姐姐,我就知道肯定是方婆子冤枉了你,你对我这么好,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赵蓉华冲上去抱住了落春就开始哭起来,蹭的落春一身眼泪鼻涕后,又指着方婆子怒声道:“说,你这个缺心肝的婆子,到底还要攀咬谁啊?”   落春轻拍着赵蓉华的背,心底却是乐了,果然还是个蠢钝的,不然怎么三言两语就又跑来抱着她哭了,没准之前的话都是陈氏教的。   哼,就由着赵蓉华闹,她今个也不会有什么事。   整个花厅里,除了陈氏和刘婆子面上和心里都是镇定外,其余的人皆是愣了一愣。   尤其是罗妈妈,整个人都气得脸红了,枉她安排了一番,难道今日就要被这蠢蹄子给坏了不成?   方婆子此刻脑袋里是一片空白,她今日来认罪,本就是因为赵蓉华当时的那句“你若认罪,可保女儿红妹无事。”她才来的,可听赵蓉华这么一说,她就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奴……奴婢,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啊,并没有欺瞒夫人。”   赵蓉华状似气得发抖,指着方婆子的手都颤抖着,尖声道:“你胡说,落春待我是亲妹妹,有什么好的都会让与我,那连翠婶子买了那价值一百两的蝴蝶语梦钗都送了我,怎么会害我大嫂,你简直就不要脸,敢乱咬人……”   落春原本想继续安抚赵蓉华,可听见这话,浑身都感觉有些无力,先别说府里的丫鬟穿戴制度,只说这蝴蝶语梦银钗可就不能说她家买得起的呀,赵家买得起,那是主家给的脸面。   她家可没有那么多的脸,加起来都不过是二十多两的月银,就那一百两的银钗不眨眼的就送出去了,岂不是说她家贪污。   落春抖着身子瞧了徐夫人一眼,却发现夫人并没有什么怒意,看样子应是忽略掉了赵蓉华的话,毕竟夫人怀着孕,精神有些不济不是?   却哪知徐夫人气得直冒火,在心里压着准备时机在发。虽然一早就知道了落春娘贪了银子,却没有想到贪了如此多。   定要她们吐出来,再好好的给上一顿。   这两人的心思,赵蓉华不猜也想得到,她就是故意漏出来的,若以为她是在没有逻辑得乱说,那可就是错了。   她相信稍后罗妈妈就会把铁证给了夫人,她不过是多做些铺垫罢了。   方婆子晃了晃身子,她现在的状况是听不出赵蓉华的弦外之音了,只能不停得说道:“奴婢不敢,奴婢没有说谎……”   她现在只希望不要牵连到她的女儿,若是被卖出了府里还好,可若是卖到了肮脏的地方,那可怎么好了?   她只要咬住了落春,什么就不管了,只愿赵蓉华比落春可信点,让她女儿可以好过些。   方婆子的心思正好如了赵蓉华的意,可还是要装,她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不然落春还是有翻身的机会。   “你这个戳心眼的婆子,竟还敢污蔑落春姐姐,看我不打死你。”赵蓉华说罢,便要伸手去打方婆子。   但此刻人那么多,落春必要维持好自己的形象,只能拉住赵蓉华,劝道:“好妹妹,你别恼,气坏了身子。姐姐可是最心疼的!”   赵蓉华心中冷笑,前世也是这样,不停反复地说着这些话,倒后来竟真的以为落春是她的唯一亲人,最疼她。不过叶氏,咬得她最疼!   就在赵蓉华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屋外突然有人进来报:“夫人,少爷回来。”   赵蓉华与罗妈妈皱着眉头,这徐元超不是上着族学或是在练着武么?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不过,徐夫人并没有这么个心思,微微愣了愣,就喜道:“还不请了少爷进来,昨个发生了那么个事情,也不知道睡没睡好。你们几个还不去准备点吃嘴,愣着这干嘛?”   几个三等丫鬟,诺诺得应了是,便去了小厨房准备吃嘴了。   与徐夫人相同喜悦的人,便只剩下落春了,徐元超一来,那岂不是她的靠山来了?    ☆、015 落春的后台   徐元超比赵蓉华小上一个月,却要比赵蓉华高出些许,他一踏进花厅,众人便将眼神放在了他身上。   徐元超并未行冠礼,还带着些些稚嫩。   黑亮的直发编成数个小麻花绑在脑后,露出饱满的天庭。   卧蚕眉下,闪着一双似虎眼大的眼睛。   如山挺拔的鼻梁下,微薄的红唇正对着徐夫人喊道:“母亲!”   说完徐元超的眼神便对闹腾着的众人扫了一眼,扫向赵蓉华时明显带着厌恶恶心,却对陈氏怀着些许敬意,“这是怎么?奶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的好儿,你快过来。”徐夫人对这徐元超招了招手,“你奶娘没出事,你奶兄的叶氏倒出了点事。”   徐元超向前的脚步一顿,看向徐夫人的眼神带着疑惑,“到底是怎么了?我瞧着大家都跪着呢,也不怕冷着了。”   徐夫人微微蹙眉,淡淡得瞟了落春和方婆子一眼,道:“这是内院女眷的事情,你一个男孩儿知道那么多干嘛?被你父亲知道,没得挨一顿骂!”   随即徐夫人又招了招手,示意徐元超坐到她身边来,“快来母亲这边坐着,外头寒风凛冽,也怕着了寒气!对了,你今个儿就下学了?”   “对了,刚刚小厮来报说表哥来了,我原是想着去接他的。可是,表哥让小厮和我说,不必去接他,我这才先过来了这。”提起表哥,徐元超的双眼都是闪亮的。   徐夫人也是喜了喜,“哦,你是说辰裕要来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赵蓉华,喜悦之意立刻又减半了。   前些个日子是徐元超的生辰,原本庆祝的好好的,却被赵蓉华爬床一事给搅了。这也就算了,这事还是被她侄子杨辰裕给瞧见了。   内院之事,最忌讳有外人知晓,这丢的是这家主母的脸。   哪怕这人是她亲哥哥的儿子,也不例外。这样一想自然对赵蓉华就多了一层不喜,可罪魁祸首却是落春,徐夫人却愈加的烦闷了。   看到母亲的眼神突然暗了,徐元超笑嘻嘻挽住了徐夫人的手,“莫不是母亲身体不适?弟弟又在闹腾了?”   徐夫人敲了敲徐元超的脑袋,淡笑道:“尽说些胡话,没得让屋子里人笑话。”   提到屋子里人,徐元超很显然是误会了,他情意绵绵地看了一眼落春,那双虎眼柔情似水,明着里就让人看出已是知了人事。   “娘,落春她还跪着呢?不如还大家都起吧,有什么事情,大家好好的说,有必要整日整日的闹腾么?”   赵蓉华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对自己的前世默哀着,同时也庆幸着当初事未成,若不然瞧着今日这徐元超的态度,就真真是让人无语了。   一个外院男子插手内院庶务,也就算了。却从没有想过自己有几分能力,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说出这种话,是多觉得委屈了落春?   徐夫人瞪了徐元超一眼,深呼吸着平息着怒意,她儿子这话莫非是说她委屈了他的人?这还没抬了姨娘呢,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护着,这心到底是长哪去了?   徐夫人不理徐元超,徐元超也没有尴尬,他指了指赵蓉华,趾高气昂得说道:“还不把你落春姐姐扶起来,她要是冻着了,岂非不让少爷我心疼?”   若是以前的赵蓉华肯定就乖乖听话了,她不会因为这个而吃醋落春,但却会是真正心疼徐元超。   但现在是脑子清楚的赵蓉华,自然不会傻兮兮得做这样的事情,她缩了缩手,显得有些不安,福了福身:“请少爷的安,落春姐姐是自个要跪的,我之前拉着她起来,她倒是不愿意起来的。”   徐元超一愣,落春更是有些疑惑,赵蓉华之前拉过她?好像是有,算了反正赵蓉华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就当她拉过吧。   徐元超听着这话,倒是有些生气,一向在别人面前跋扈却在他面前乖觉的赵蓉华,今日居然不听他话了,“本少爷让你扶起来,怎得哪那么多话,你是真要看少爷我心疼死呐。”   “奴婢,我,奴婢……”赵蓉华扭着身子,话有些杂乱无章,却是迟迟不肯扶起落春。   落春却在这个时候灵光一闪,若不在这个时候得了少爷的庇护,再少爷走了,麻烦肯定多了。   想到此,落春痛哭出声,跪着爬向少爷,雨带梨花地说道:“求少爷给奴婢做主啊,奴婢好大的委屈啊……”   徐元超从来没有见过落春哭得这样的委屈,不觉心里有些委屈又带着怒火。   在以前赵蓉华也会有对落春过分的地方,他就会瞧见落春都会偷偷得躲着哭,哪次都没有这次哭得让人心碎。   徐元超怒哼一声,也不顾徐夫人和陈氏,对着赵蓉华就吼道:“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我不过就是收了落春做通房丫鬟,你就带着这些人来闹,还把奶娘都拖来给你受罪!赵蓉华,你是想要看着少爷被气死你才好受吗?”   赵蓉华嘴角抽了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徐元超,真是想通以前为什么会觉得徐元超温文尔雅,瞧瞧这样子,她也只能哀声摇头了。   徐元超却又是误会了,只当赵蓉华摇头是不想放过落春,也想成为他的通房丫鬟,“我说过我喜欢温柔的女子,你瞧瞧你自己哪点符合了?若不是看在乳娘的份上,我会忍着你?通房丫鬟就免了,若是你还想做大丫鬟,倒也是可以。听话,别在让少爷为难了。”   徐元超只当赵蓉华还是以前的赵蓉华,只要他说他为难,他心疼,他不想,他不要,赵蓉华都会顺着他,或是不再继续纠缠,自然而然得就说出了这些词。   可见他对她还是上了心的,只是上的却是如何摆脱她的心。   赵蓉华自嘲得笑了笑,随后恭敬地道:“少爷误会了,奴婢自得夫人点醒后,就不再想着那些事情了,少爷的身心都非奴婢高攀,况且奴婢不日就要进宫做宫婢了,怕是以后都不会瞧着奴婢,再也不会觉得奴婢碍眼了。”   “你……”徐元超木纳得说出这个字后,便没了下文。   在徐元超的记忆里,赵蓉华很少反驳他的话,闹得最凶的一次便是前些时候,他没有答应要她做通房丫鬟,然后就出了一场下药、上他床的戏。   今日她却一反常态的驳了他几次,让他除了有些着恼以外,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尤其是听见她再也不会出现他面前,碍他的眼了。   那莫名的感觉都快要淹没他,让他无法呼吸了。   “蓉姐儿,你可是生气那日,我没有让母亲放过你?反而打了你板子?”徐元超有些着急,从软塌上走了下来,“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我是男子,插手内院总归是不好听,别再说什么进宫不进宫的了,你这性子,进了宫就成了骨头了。”   众人看着一幕,顿时有些好奇,人人都知道徐府少爷最是厌恶了赵蓉华,怎么今个前头看着那的确是事实,可这番话说出来,倒是让人不解了,索性没得一个人插嘴。   而落春那眼睛也在那乱转着,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赵蓉华内心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知道徐元超一直都有些天真,只是这天真得有些过了头。他心里头讨厌她,但却在前世入宫前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说明他这人却不坏。   要说,却只能说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拎不清,不过却也是家境造成的原因。   见徐元超都快要走到她面前了,赵蓉华后退几步,急忙道:“少爷说得哪里话,那日对奴婢来说却并不是惩罚,而是夫人的点醒,少爷以后可千许别说混了。”   徐夫人听到这话,满意地点点头,而徐元超则是微怔,脚步一下顿住,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他有些尴尬,一是他的好意居然被拂了,二是他刚刚的话明显对他母亲惩罚赵蓉华的做法不满。   赵蓉华瞟到了徐元超的动作,她微微挑了挑眉,心下还是对他有些不忍,便缓缓道:“少爷心善,奴婢服侍了少爷那么多年,真真是感觉活得很开心。想必少爷没了奴婢,应该也会感觉到更舒服了吧。”   “没……没有。”徐元超愣了愣,然后又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屋子里的人,并没有听清楚徐元超说了什么,但耳力好的赵蓉华,以及正跪在徐元超身边的落春可都听见了。   赵蓉华却是异常地疑惑,不是讨厌她么,可为何她离去,反而他不会更舒服呢?莫不是以为她是他的东西,她的离去就像是他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样,觉得不舒服吧?   落春闻言,却是心里像是被打了个窟窿一样,有些颓废。不过落春是什么人,只是伤感了一小片刻,就决定了一定不能让赵蓉华留下来,而现在最重要的却是转移少爷的注意力。   “少爷……”落春眼眶带着泪,却倔强得没有留下来,“少爷难道不愿意替奴婢做主了吗?”   众人因为徐元超和赵蓉华的一段话陷入了思考中,这落春地一声哭喊,倒真是让众人回了神。   罗妈妈与赵蓉华自然是高兴的,她们还怕这正事耽误了么,没想到落春却提出来了。   徐元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把落春亲自扶了起来,“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哭的这么伤心?让少爷我的心,都被你这泪给淹了。”   “奴婢……奴婢……”落春却是什么都不说,只顾着低吟起来了。   赵蓉华见状哪有不知道落春的意思,徐元超最喜欢的女子是温柔,尤其是那梨花带雨起来,他看了心都融在了一起。   落春就是想先来这么一招,然后再说实情,可她会如了落春的意?   赵蓉华心里冷笑一声,走上前,一手抓着落春的手臂,一手轻拍着落春的背,“少爷你看落春姐姐都哭成这样了,还能怎么说话啊?还是让刘婶子来说吧,毕竟这里她是最没有关联却目睹了所有事情的人。”   说完赵蓉华朝刘婆子努了努嘴,示意刘婆子说话。落春在心中有些着急,但徐元超皱了皱眉头,却什么都没有说算是默认了,落春也不敢多说话什么了。   至于徐夫人,她乐得眯眼先休息一阵,反正她都被她儿子给遗忘了,她现在怀着身孕,性子就要古怪些,谁能说她什么不成?   刘婆子见两个主子并没有反对,便上前福了福身,把她所见的都说了一遍,到了最后又加了一句,“落春说方婆子污蔑了她,但方婆子却说并没有说谎,所以事情就僵在这里了。”   徐元超听完后,表情怪异得看了看众人,扬着下巴道:“我就说你们是个蠢的,这点小事都弄不清楚,落春待赵蓉华是亲妹子,怎么会害了她,肯定是这个老虔婆说谎。让人按住打个几十大板,就会招了。”   众人:“……”这和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   “胡闹!”徐夫人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她以前倒没有觉得她儿子有什么不好,可如今她却是真个后悔了当初溺爱他,才让他脑子单纯地看不清事情,所幸并没有养成个纨绔子弟。   “你若是当了青天大老爷,那天下全是冤魂了。”徐夫人拍了一下软塌,徐元超的脖子就缩了缩,突然眼神又发亮地道:“所以我应该去学表哥的,然后去当大将军。”   徐夫人嘴角抽了抽,不欲理会徐元超,望着刘婆子道:“这些证据都太少了,都是方婆子一人说道,叶氏可说了什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证据没?”   刘婆子低了低头瞟向了赵蓉华,见赵蓉华点了点头,她才抬头继续道:“昨日给叶氏看脉的许源大夫,他在京都一向人脉广,人缘也不错。许大夫应了话,说是会找出在昨日卖出了马钱子的药馆,然后今日会带进府里。”   赵蓉华怕众人听不懂这里面的含义,便插了一句嘴,“许大夫说那马钱子可以是药材,但量多又有提高毒性的辅药,就会要了人命。毕竟是医者父母心,所以许大夫自愿出力。”   真相到底如何也只有赵蓉华一行人知道,谁都不会说,那又有谁知道呢?   落春听了这话,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真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大夫!随即又想到当初给了那大夫十两银子,想必那人不会出卖她吧?   想到此,她心微微安,正好外头有人来报说许源大夫在府里求见。    ☆、016 许源   许源是以客人的身份来见的徐夫人,本来应是由徐侍郎来接待,但却因着徐侍郎还在朝 中并未归家,少爷年纪又太小,性子幼稚却并不适合接待来客,只好由夫人接待了。   不过许源来访事出有因,夫人身边有着众多丫鬟,府邸少爷也陪着在,倒也不算是失礼,于理不合了。   许源携着一名五十来岁的老者进了花厅,老者双眼露着猥缩的目光打量了花厅的装饰一遍后,才跟着许源行了一礼。   徐夫人这礼自然是受得,一来她是杨元帅的嫡亲小女儿,二来她身有三品诰命,而许源及那老者却是白身,并无官职。   “素闻许源许大夫在京都医术不错,为人处世奉得是君子之道,今个瞧着许大夫果然是仪表堂堂。”徐夫人说完,便让两位入座,“两位大夫且先坐着吧,估摸着这事儿得要一会子功夫呢?”   “谢过夫人!”许源与那老者说着便坐在了客椅上,那老者坐下后不停地摸着椅上的雕文,仿若那没见过世面一样。   徐夫人皱着眉头,心中不喜,面上却是无显地问道:“这位大夫是?”   那老者整了整衣角,连忙站起身,回道:“回夫人的话,在下是正本堂的大夫,丘善。”   其实徐府里很多有体面的丫鬟都是识得这丘善的,不为别的,只因这正本堂的病人几乎包含了整个京都里一半的丫鬟。   丫鬟们得病请不起名医,只好找市井大夫,而这人丘善医术过得去,但有些贪心,一些小病小痛,却是故意整多几副药。   徐夫人身边自然也有丫头们认识,所以对这丘善也是知晓几分,心下对丘善却也更看轻了。   “原来是丘大夫……”徐夫人点点头,没有下文了,转头对着许源说道:“许大夫今日来可是为了昨日的事情?”   许源利落得站了起来,对着夫人拱手道:“正是!许某的药铺正好与贵府的铺子相邻,铺子的大掌柜也正是赵廷,长久相交下,竟成了好友。所以昨日得了消息,就去为了叶氏看脉,后又得知了这等事情,许某自然不会看事不理。”   这话自然是得了赵蓉华的意思,要不然倚着许源那性子,早就直耿耿得说了一大通了。   徐夫人听完,满意得点点头,“许大夫真乃医者也……”   这话倒是让丘善有些无措了,夫人问过了他的名字便丢在了一旁,可使劲得夸许源,真真让他好生没面。   “夫人过奖了!”许源再拱了拱手,复指着丘善道:“此人就是关键的证人,在下托了好些关系,才找到此人。”   “哦?”徐夫人的目光锁定在了丘善的面上,严肃地说道:“丘大夫是个怎么说法呢?”   丘善没有听懂徐夫人的语气,落春亦然,她心慌地看着这丘善进门,想与他有个眼神交流看看是否能让她安心。   可谁知这丘善进来后,却是左顾右看,完全没有把眼睛放在她身上,让她气愤之余,又有些着急,这样一个贪小便宜的人,为了钱可是什么都能说啊。   他们没有听懂,赵蓉华却是旁观者清,徐夫人已经看出了大概事情的始末,猜到了丘善是卖了马钱子之人,现下是恼了丘善,自然是不会给其好脸色了。   赵蓉华眯了眯双眼,干脆挑明了说吧,随即装作急切道:“丘大夫你快快说,是不是我们冤枉了落春姐姐,她根本没在你那里买了马钱子,对否?你快还我落春姐姐一个清白。”   丘善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三角眼扫了扫众人,说道:“哪里不是她买的?”他指着落春,“就是她买的,还给了我几两银子要我别说出去了,可谁知道她是用来害人的。我还嘱咐了她几遍量不可多,更不可以与延胡索合用!哎……”   “你胡说!”落春颤抖着指着丘善,样子看起来是气愤,实际上却是心慌,“谁不知道你的名声有多臭,为了几两银子就会做下个肮脏的事情,没准你就是被收买的。昨日,我根本就没见过你!”   这话却是在映射许源与赵家勾结了丘善,来陷害落春了。   许源气的脸绿了,要不是得了赵蓉华的嘱咐,他早就争理了。而丘善却是脸都气红了,高门大宅子里的阴私,一向都是大家心知肚明,最忌讳说出来。   而这落春一开口就犯了这忌讳,让人好生着恼。   不过,徐元超听了落春的话,倒是认真得想了想,蚕眉微挑,“我瞧着落春说得在理,你可能是被收买了。”   这话丘善可就不能依了,他的确是收银子办事,但今个事情他却没有说谎,这可冤枉不得他。   徐元超的话将丘善那自私的性子点爆了,“少爷说着这话可轻巧,昨日这位姑娘来时,我并不知晓是谁。可这人呐就是不能做坏事,当时正好有位姑娘在隔帘下看诊,正好看见了落春,而那姑娘是京兆府那位少爷的大丫鬟……”   丘善却是不再说了,因为屋子里的人都懂了,自家少爷与那京兆府的少爷是好友,大丫鬟们和小厮们都是经常混在一起的,自然是相熟的。   人肯定是不会认错,收买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只要京兆府里有人作证那丫鬟去看了诊,再对上时间,什么事情都一目了然了。   丘善贪财,为人也自私,这落春不仅想弄臭了他的名声,还想让他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他自然也不愿意放过落春了,“都说徐府家大业大,邱某本不信啊,但那日我瞧着与落春在一起的是她娘吧?都能在珍宝阁买了好几匹上好的布料呢,我倒信了。”   “混账!”徐夫人想丢东西,却是手里没东西可丢了,“好你这些狗奴才,以前都瞧着是个乖觉的,没想到却是这般的不要脸皮子真真就是个下贱货!”   “阿娘,母亲!”徐元超见徐夫人骂着落春,下意识得想要维护。   “你给我闭嘴,一边听着去,否则禁足一个月!”徐夫人厉声地对着徐元超道,也不顾这禁足是内院常用手段,就用在了外院男子身上是多么不合理了。   徐元超被训了后,站在了一旁,歉意地看了一眼落春,心里却是有些些许难受。不过他对落春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你看,我已经帮你了,虽然我也不太相信你是下毒的人,但少爷现在也尽力了!   落春背上侵满了冷汗,隔着厚厚的冬袄都遮不住那一块汗迹,她拽了拽自己的衣角,明显此刻已经没有了什么办法。   陈氏是站在徐元超身边的,毕竟她奶了徐元超那么多年,对他自然有不一样的感情。一见徐元超被徐夫人给训斥了,她的心也难过着。   她轻轻拍着徐元超的后背,一如他小时候哭闹时的安抚,这让徐元超不由得舒缓了情绪,他感激地对着陈氏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徐夫人此刻怒火正旺着,没人敢上前讨个没趣,哪怕是深得徐夫人心的罗妈妈,此刻都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站在一边。   “去,把那落春娘也带过来,让我瞧瞧究竟是个什么贱腿子能生出这样一个祸害来!”徐夫人没有理智地啐了一口,又看向罗妈妈,“把我房子里的账本全都拿过来,我倒要瞧瞧,这个徐府到底谁是当家人!”   门口的小丫鬟和罗妈妈分别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花厅。   “少,……少爷!”落春低喃,望向徐元超的眼神充满了怜色,让徐元超看了也心下有些不忍。   可是刚已经帮了落春说话了,要再多说些什么,他母亲肯定会责罚他,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徐元超摇了摇头,不想再说情了,他是喜欢温柔的女子,可讨厌带给他一切麻烦的人,以前赵蓉华就是其一,所以他不待见她。   更重要的一点是,在他的心中,他的母亲的地位是高于任何女子的,所以他更加不愿意去驳了他母亲的意思。   徐夫人看见了这一幕,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嘴角微微勾起,显然是对落春的嘲讽。   落春眼神微闪,捏住衣角的手颤抖着,她千算着许算着,没有算到徐元超对她的眷恋也不过如此,果然是太高看了自己么?   更没有算到赵蓉华尽得了这么大的机缘,靠着许源寻到了丘善,现下她在撇开就没有什么用了。   无论是查了账本亦或是请了京兆府那位少爷的丫鬟来,都只会更让夫人丢脸,那么她的小命都没了。   落春苦笑了一下,跪在地上,神情有些决然,“夫人饶命,奴婢认了,认了……”   她叩了几个响头,“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去毒害了叶氏。奴婢只是想着虽然做了少爷的通房丫鬟,但自个儿的身份更是不配在日后做了姨娘。在奴婢的心中,其实是中意赵蓉华的哥哥赵安的,奴婢一直以为,在少爷有了夫人后,奴婢会被许配给人,所以奴婢才……”   “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求夫人开开恩吧……”   “少爷,奴婢对不起你,请少爷念在奴仆一场,绕过奴婢一命吧……”   徐元超被落春的话惊得嘴都合不拢了,他一直以为落春是中意他的,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她的温柔俏语,没想到她的心中竟然有别人。   是他抢占了她么?想到这,徐元超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又对落春有些愧疚,“你……”   徐夫人看着自个儿子满脸愧疚,满心不喜,也怒其太傻,她打断着徐元超的话,也不顾着怀着身孕,冲下软塌,就踢了落春一脚。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丫头,不仅唆使了蓉姐儿犯错,挑拨离间。更是如此歹毒,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想要叶氏一尸两命!此等贱人,徐府庙小,容不得下你们。学得这些勾栏女子的作风,看样子那脏地方倒真真和你相配。”   落春娇躯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在她印象中徐夫人虽然不是个慈善之人,但奴才有错时,往往会念及伺候一场而轻饶了,就像是赵蓉华一样。   可今日夫人为何会如此?落春这下倒真的是被吓住了,六神无主地开始不停地磕头,哭喊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呐……”   落春却是哪知徐夫人已经被最近的事情弄得实在是火大了,而偏偏这些事情都是因为这落春而起,怎能不生气,还从轻发落,不卖了他们倒也算是好的了。   这时罗妈妈带着已经整理好的账本来了,里面的东西都是她昨晚弄好的,即便是夫人看了心中有疑惑,却也是不会发作起来。   她只要解释昨夜见过赵蓉华,看出了端倪,便试探地看了几本,发现了问题?   果然,徐夫人看过之后,娇媚都要竖起来了,双眼的怒火简直可以将落春烧个干净。   她将账本甩在了落春的脸上,冷笑几声,“饶过你?这都奴大其主了啊!果然有个贱人娘,就个不知羞耻的女儿!”   整整贪了近千两银子呐,她们徐府可不是大富之人,一年也不过是几千两银子的出息,这贱奴可是在这几年贪了千两,真是个好胆子!   “倒也不用你娘过来,直接去喊了管家领着去了那花街吧,就当是本夫人发了善心,这起子脏东西不要钱,白送!”   “母亲……”徐元超有些踌躇,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落春,才让她犯了此错误,心里有些不安,“能不能就赶去庄子,别卖了吧!”   “蠢货!”徐夫人被徐元超这句话气得失去了理智,心肝脾肺都剧疼,不禁让她脸色有些苍白,微微流着冷汗。   赵蓉华斜睨了徐元超一眼,见他一脸委屈,不禁又心软了,罢了就让他看清现实当是还了那五十两的恩情吧。   “求夫人饶过落春吧,奴婢觉得落春姐姐是被迫承认的,之前她不是不承认吗?现在又承认了,肯定是迫于无奈呀?还有,府里昨夜不是也有人马钱子中毒了吗?肯定是那人做的!那人肯定不是要想害少爷吧?估计是要害夫人?”   徐元超听到这话,脑海突然惊现一道闪电,让他的思路清晰起来了。他就觉得昨夜的事情有古怪,却没有联想到这件事情上,现如今……   徐元超有些伤心,有些失望,他以为的温柔女子竟是个蛇蝎毒妇,且还是个谎话精。他甩了甩衣袖,大步跑着离开了花厅。   落春却是双眼透着死灰,少爷的离开,还有赵蓉华的这句话完全是把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017 落春挂   徐元超是“潇洒”地离开了,留下来的落春却是犹如赤身在冰窖般,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被冰冻住。   难道真的就逃不过去了么?花街那是什么地方?那里可不是富贵人家寻乐的地方,而是专门提供给那些下三滥的人玩弄的地方。   落春是很后悔用了这么个借口,可当时却也是情急之下的反应了,因为她与叶氏今日无怨往日无仇,若是无缘无故地去害了,那岂不是让徐元超都帮不了她了?况且那样的说法,也许会引得徐元超内疚,从而坚持保住她。   可她许许没有想到,徐元超的战斗力居然是这样弱,而赵蓉华的一句话,居然让迟钝的徐元超也开窍了。   落春抬眼扫了扫众人,这一刻觉得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嘲笑着她,让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那青砖里,也好过这样被人注视着。   不过,似乎没有到绝境?她还有个罗妈妈,虽然她现在是少爷屋子里的人,可眼下她已经失去了这身份。   却还可以是罗妈妈那小儿子的妻子啊!虽然也只是个下人家的正妻,但也好过去了那花街被那些人给糟蹋。   若是罗妈妈不肯帮她,那么她自然也会抖出挑唆了赵蓉华爬床,也有罗妈妈的一份。而罗妈妈为了那儿子,却是亏空了夫人的嫁妆,比比到底是谁更让夫人着怒?   她不过是害了赵蓉华一家,而那罗妈妈却是贪了夫人的嫁妆。一旦事情牵涉到了自身,那么理智却是随时都会失去的。   落春带着希冀又不怀好意的眼神望向罗妈妈,罗妈妈本欲是装作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副直视前方,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但随即想到,她有重要的把柄在落春的手中,却又不得不忍下心中的恶心和恼意。   “夫人,落春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中,还不任凭夫人处置着,且莫要因此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呐,况且奴婢觉得落春那爹应该是个好的,恐怕老爷那……”   罗妈妈的话刚说完,徐夫人的眉头就蹙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考老爷有可能的想法。   落春则是一脸的喜悦,她心想着若是能逃过被卖去花街的命,那么她绝不会把罗妈妈的事情给说出来。   赵蓉华将落春、徐夫人和罗妈妈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下也是明了罗妈妈的意思,毕竟落春那有让罗妈妈死的命脉。   想了想赵蓉华决定还是要保住罗妈妈,至少罗妈妈会看在这份上在以后不会和陈氏过不去,没准以后她进宫后,还可以照看一二。   至于以后会不会发现,那就再说吧,反正嫡出的小姐们只定了亲,婚嫁还有些时候呢。   “奴婢是真的不信落春姐姐会如此……”赵蓉华状似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落春,摇着头似思考了一会,突然像是明悟了般,擤着鼻子,“落春姐姐虽然犯了此等大错,但却也是真心服侍过少爷,待奴婢如亲姐妹般,奴婢求夫人开开恩吧?”   虽然赵蓉华是在求夫人开恩,却并没有福身也没有磕头,不过倒是让落春心中狠狠地感动了,她以为赵蓉华会恨死她了,但没有想到居然蠢到以为她是真心对待赵蓉华的。   落春按捺住心中那带着丝丝不屑的雀跃,感动得对着赵蓉华倒:“蓉姐儿,翠姐对不住你……”   说完落春开始嘤嘤地小声啜泣,让赵蓉华听着有些作呕,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要摇了摇头。   徐夫人坐回软塌,长舒了一口气,似是想通了,语气平淡地说道:“看在你们以往伺候得精心还有赵蓉华求情的份上,那花街不去也罢,省的丢了我的脸面。去把那柳树胡同里的牙婆请了来吧,以后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吧。”   “夫人……”落春大喊一声,神态有些急切,却在此刻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弄了这么久居然还是逃不过被卖么?先不说夫人会不会说实情,但那牙婆肯定能猜到她和她一家是犯错才被卖,而且谁知道以后主家会是个什么情况……   她好不容易在府邸站稳脚跟,好不容易才除了赵蓉华大丫鬟的地位,只要再等等她就是姨娘了,她娘她爹都会成为这府上一人之下的管事。   为什么老天那么不开眼,让这事情在今日却是一起爆发了,难道真不能做坏事么。   她也不过就是求一个前程罢了啊……   落春满脸死灰地瘫在地上,五官像是僵硬住了,若不是看着那嘴唇在翕动着,保不准都以为落春就这么去了。   徐夫人瞥了瞥落春,眼神透着嘲讽,“落春她娘也不比过来,直接叫了人,先把这两人关在柴房吧。至于方婆子……哼,就先卖了吧!”   屋子的几个丫鬟应了一声,将落春和早就脱力的方婆子拖了出去。赵蓉华想了想也不再装模做样了,只是冷眼看着,眼珠子却转的飞快却并没有任何动静。   徐夫人对坐着的许源和丘善歉意地笑了笑,“倒真是不好意思,让两位瞧了笑话,怠慢了两位,等改日我要我们老爷亲自拜访你们……”   许源和丘善知晓这是在敲打他们,立马站起来摇手,许源道:“今个儿,本就是我与丘大夫唐突了,见请莫怪。夫人有着身孕,切莫伤神,多注意自个儿身体。且陈老爷本就是大忙人,实在不敢劳烦陈老爷了。”   徐夫人见许源如此识趣,便伸了个懒腰,“许大夫说得正是,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就累的慌了。”   许源岂有不知这其中的意思,与丘善对视一眼后,拱手道:“那且请夫人先休息,许某和丘大夫就先行离去了。”   徐夫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真的对不住,稍后我会让人备了礼送到二位的府上去吧。”   说完,对着罗妈妈抬了抬眼角,罗妈妈福了福身,便心底喜悦地去准备礼物,毕竟这一大隐患给除了,且那人还不知她参了一脚,不然肯定得狗急跳墙咬她一口。   “蓉姐儿就替我送送两位大夫吧?”徐夫人和蔼地看着赵蓉华,“这段时间倒是让蓉姐儿受了委屈了,等过些时候你入宫,我在送你一份礼。”   赵蓉华福了福身,笑着道:“那就先多谢夫人了,奴婢这就送两位大夫出门,还请夫人照顾好自个儿。”   赵蓉华对于落春的后续发展,并不想在关注了,前世的恩怨已经还清,以后不管是好还是坏,都已和她没有关系了。   赵蓉华应了夫人的要求,与陈氏和刘婆子一起,带着许源和丘善出了垂花门。其实里面的门道说是送他们离开,却是在监视他们以防冲撞了女眷等。   许源这一路上却是有好些话和她说,但碍于丘善在一旁却是不好多说,让他好些着恼,他今个午后就要离京了,怕是以后再也看不到他的小师傅了。   赵蓉华倒是被许源这眼神给盯得有些发毛,这不舍的眼神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知道她要入宫了,所以不舍?   她抿了抿唇,终是问出口:“许大夫这样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   许源仔细的瞧了瞧,连脸上细微的汗毛都没有放过,他摇了摇头,“并没有脏东西。”   “……”赵蓉华挑了挑眉,淡淡地瞥了一眼许源和丘善,想了想道:“许大夫可是担忧我日后做了宫婢会命不保夕?”   “嗯,也算是一种吧,毕竟小师……姑娘的父亲与我是好友,我总是要关心一下的。且我过了午就要启程去庆州了,恐怕以后无缘相见了……”许源浑身上下都是透漏着浓郁的分离不舍之情,他只恨没有早认识赵蓉华。   以前总听赵廷在他面前提到他的小女儿是多么的可爱,就是有些调皮和暴力。他对这类女子总是敬而远之,却没有想到差点就错过他的小师傅了,都怪那个可恨的赵廷!   赵蓉华心里暗笑,原来是如此,她还当是什么呢,如果事情没有变化的,许源会在一个月内回到京都,然后参加太医院的考试,进入太医院。   她倒是没有不舍,反正以后估计在宫里有见面的机会,“许大夫可莫要急了,这日后肯定有相见的机会的,到时候可不要太欣喜了?”   “真的?”许源的眼睛闪亮得如皓月,让人看着都觉得他年轻了不少,“既然是蓉姑娘说的,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他可是没有任何条件的信任赵蓉华,只因她是他的小师傅。   “……”   之后的一段路倒是因为许源的情绪转变,整个气氛都活跃起来了,尤其是刘婆子为了逗笑,什么玩笑都能说得出来,让大家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刘婆子还趁机得到许源的承诺,以后在他的医馆里看诊一律免费,当然出诊就不算了。   喜得刘婆子只呼许源是活菩萨,让许源闹了个大脸红,而身边的丘善看着这一幕,则是在思考着以后人生的道路,是否要搭上徐府或是许源这条船。   几人说说笑笑地正好走过了徐元超住的君兰院,他们的声音倒是不大,毕竟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在,但奈何院里的主人并没有在屋子里,而是与另一位身材修长,五官轮廓清晰的少年站在院子里。   少年比徐元超高出了一大截,他嘴角带着笑意,却并非是冬日的阳光温暖人心,而是那种炙热得让你即使在冰窟里都浑身发热出汗。   “你倒好这样没脸皮的走了,倒让姑母真觉得你不堪大用了,幸好姑父当时没在,不然你就要掉一层皮了。”   “表哥连你也觉得我蠢?”徐元超有些失望地看着少年,他将在花厅的事情说与表哥听,那是来寻求安慰的,可不是来找虐的。   少年也就是徐元超的表哥,是徐夫人哥哥的嫡亲小儿子,是正在镇守西边杨大元帅的嫡亲孙子杨辰裕。   “啊!”杨辰裕打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表弟,显然对他有自知自明感到欣慰。   “表哥!”徐元超怒喊一声,估摸着若不是打不过他那从小习武的表哥,他早就上前揍上一拳了。   “好了,莫要胡闹了,你不是不喜读书,想要习武么?我师傅最近进京了,改日我带你去拜访着,若是能得了他的眼缘,倒也许能改了你这性子。”杨辰裕轻拍了一下徐元超的麻辫头,眼神里全是戏虐。   “那可就太好了,这都是子曰子曰的,我头都要大了。”徐元超抱怨了一声,又听到院子外传进来的笑声,不禁有些疑惑,“咦,是奶娘,蓉姐儿她们,看样子花厅的事情解决了?”   说完,又想到落春对他的欺骗,心中又有些不好受。   “哦?”杨辰裕扬了扬眉,“就是那位痴痴恋着你的那个小丫头,在你生辰那日上了你的床的蓉姐儿?”   徐元超点点头,不知怎么地,就觉得表哥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他心里一下就舒服多了。   他没有了落春,但好歹有个对他痴痴恋的蓉姐儿呐,虽然性子有些跋扈,可是人比落春漂亮,做得吃食也最符合他意,裁得衣裳也合体……   这么想着,似乎落春除了温柔,竟什么都比不过蓉姐儿啊。亏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只觉得蓉姐儿讨厌,麻烦呢?   尤其是今个儿的蓉姐儿,徐元超仔细回忆了一下,竟让他有些好感顿生的感觉,就连那讨厌的一面都可以掩盖过去了。   徐元超心中一动,又不是主母要那什么温柔,偶尔性子乖张些倒也是闺房之乐啊。   “表哥,蓉姐儿她马上要进宫做宫婢了,你说我若是现在收了她做通房丫鬟,还有机会么?”   杨辰裕的脸顿时就黑了黑,他就觉得他这个表弟不靠谱,什么时候都是想风就来雨的性子,真真是把他自个儿放心尖的。   “不知道,你去试试吧。反正,我是做不来这种事情。”   这种丢自己脸面去反口自己,又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事情……   很显然徐元超并未听懂杨辰裕的话,只当是他做不来要丫鬟做通房的事情,毕竟他表哥洁身自好,如今都快15了,还没个近身的人。   他眼神亮了亮,对着杨辰裕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跟着走。   徐元超带着莫名的自信,在他的认知里,只要他开口了,赵蓉华就一定会应承他,而且是欢天喜天地立马答应。    ☆、018 斗嘴   徐元超仔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角,今个儿忘记带玉佩压衣角了,却只好自己动手了。   杨辰裕站在一边看着,眼角全都是不屑,当然他并不是讨厌徐元超,而是对这一种行为深恶痛绝。   所谓女为悦己容,这样一整,他表弟倒看起来像是个女的了,真真是让他不喜。   “走吧,再不出去,你家蓉姐儿就要跑了。”   “好了,表哥,我们走吧。”徐元超轻拍了两下衣袖,抚平了刚刚被他弄出的褶皱,笑了笑,扬着下巴走出了院子。   一出院,还好赵蓉华一行人并没有走的太远,徐元超请咳了两声,他竟然再此刻有些紧张了。   “蓉姐儿!嗯……奶娘。”徐元超清桑后,对着前面的人喊道。   正在认真听着刘婆子讲笑话的赵蓉华听到徐元超的声音,回眸望了一眼,顿时怔楞住了。   徐元超心里暗暗得意,他就知道他的蓉姐儿每次看他都会看呆了,这样子的蓉姐儿可真可爱。   他走上前去,做出一副谦礼的样子,笑道:“我找蓉姐儿有点事情,就劳烦奶娘帮忙送了两位大夫出府吧?”   陈氏在徐元超和赵蓉华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心里一沉,张嘴想说反驳的话,可到了嘴里又想到现在的蓉姐儿已经懂事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妄想了。   陈氏想到此,她先是朝着杨辰裕福了福身,又对着徐元超笑着应道:“那老奴就先送大夫出府,我和刘婆子就在那侧门等着蓉姐儿,那马车的师傅还在那等着呢。”   徐元超心中有事,不耐烦的挥挥手,“奶娘就快去吧……”   陈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几人先行离开了,而留下来的赵蓉华依旧在发愣中,眼神却并不是那么的友好。   杨辰裕虽未上过战场,可他的武艺却是打小练着的,尤其是以前杨元帅在京都府里时,常常会偷袭训练他的危机感以及反应速度。   所以他很肯定,面前大变了气质的赵蓉华,此刻是在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杨辰裕身子颤了颤,整个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这疯女人不会是想爬他的床吧?他可不要,他一心可是想要去那西边杀敌立功的,女人这东西太麻烦,他可不要沾染了。   二月的天气依旧寒冷,可是也在渐渐回暖了,再待过些时候便是春暖花开,百花争艳的时候了。   那二月带着寒气的微风吹过,让这徐府的三人面色都带着寒气。   可徐元超此刻并不觉得寒冷,他现在更不想打扰赵蓉华瞧着他,他觉得赵蓉华肯定是以为以后入宫了再也看不见他了,所以现在想要多看几眼。   只要等她看够了,他就会把收她为通房的好消息告诉她,徐元超不禁乐笑起来。   若徐元超在前世对着赵蓉华说了这话,估计是很开心的,但现在的赵蓉华如果不提起徐元超,她几乎是可以忘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欣喜做他的通房丫鬟?   赵蓉华此刻的确是在发愣,只不过是看见了杨辰裕而已,这前世的冤家!   她在前世时见过杨辰裕几面,每次留给他的印象都是糟糕透顶,尤其是最后一次的爬床事情,在她入宫后杨辰裕简直是见一次就要讽刺一次。   当然她刚入宫那会并没有见过杨辰裕,而是在她选择跟随了大皇子,做了她的细作,被精心培养了五年后,才再次相遇的。   再次相遇时,他已是皇上的一等近身侍卫了。其实虽说是近身侍卫,可却是被当作质子留在了京都,以免杨元帅在西边造反自立为王。   可怜杨辰裕一腔杀敌的热血,却被困在了这皇宫里。不过他倒也不是无趣,当朝太后周氏却是他的长辈。   太后的嫡亲大哥的有两个女儿,一个是杨辰裕的亲娘,自然杨辰裕算是太后的侄孙。   另外一个则是入了宫做了皇上的周淑妃,他的娘亲与周淑妃是亲姐妹的关系,所以杨辰裕的靠山却还是挺多的。   不过,要说赵蓉华与杨辰裕的恩怨,那就真的完全是因为阵营不同,而她在杨辰裕心中的表现也太差了。   前世的时候杨辰裕选择的是他的表哥,也就是周淑妃的大儿子,整个皇子中排行第二的二皇子。   而她则是跟随的阮贵妃的儿子,大皇子。大皇子与二皇子不对盘,她就与杨辰裕不对盘。   不过两人真正意义上的交手并不多,但每次都是她以失败告终,真真让她在前世恼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因为二皇子的死,周淑妃被打入了冷宫,杨辰裕整个人都消沉了,没过多久皇帝也跟着驾崩了,接着她也跟着死了……   所以现在的赵蓉华看见了杨辰裕,自然是不会有好脸色,更是双眼都透着不怀好意。   “你家蓉姐儿是不是着魔了,赶紧一巴掌拍醒吧……”杨辰裕在冬天从来没有怕过冷,可是被赵蓉华这样盯着,心里真的像是被野兽盯着了一样。   真真是怪异啊,一个没有脑子一心只想着爬床的丫鬟,居然有这样的眼神,难道以前都是装出来的?   “表哥,你且莫要吓坏了我的蓉妹子!”徐元超生气地看了杨辰裕一眼,满脸都是不赞同。   他并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可他就觉得今天的赵蓉华很不同,让人有些着迷,他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情况。   也许是日久生情,也许是发现与落春对比后,赵蓉华对他的爱慕更显得纯洁,让他心中微动,现下是更不舍她离开他,也不愿意别人排斥、误会她。   杨辰裕嘴角抽了抽,他算是知道他这个表弟的意思了,原来他以为面前的娇人竟是看着的他?   真得是让人头疼,难道他表弟就从来不注意别人的眼神吗?   杨辰裕叹了一口气,随即对着赵蓉华大喊一声:“还不醒醒,你当真是阳春三月看景看傻了不成?”   “……”   赵蓉华怒瞪着杨辰裕,直接忽略了徐元超那带着小紧张和小雀跃的脸,扬起傲娇的小下巴,仿若前世性子重现般道:“我瞧着你面生呢,我不过才离府几天,怎么少爷身边就换了这样一个粗鄙的莽夫做小厮呢?带坏了少爷可怎么办?”   “蓉姐儿,你忘了?这是我表哥。”徐元超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灰毛披肩,他一向畏寒,可眼下却有重要的事情,让他不能够躲回屋子里。   “表哥?”赵蓉华装作忘记般上下打量了一下杨辰裕,“倒是奴婢的眼拙,真没有瞧出来哪里像是表少爷了,少爷你不会被骗了吧?他反倒像是漕河旁那搬运货物的……”   杨辰裕眼角带着笑意,他就觉得自己的预感挺对的,他不过才说这女人一句着魔了,就被她讽刺成小厮,有这么小心眼的女人么?   “当然是你眼拙了,就你一个丫鬟的眼界能开阔到哪去?你自己是个丫鬟,倒看别人都像是小厮丫鬟了。”   “我还是个女人,看你也像是个女人?”赵蓉华冷哼一声,一手扒开碍眼的徐元超,怒目瞪向杨辰裕,“隔近了瞧瞧,莫说!还真像是个女扮男装的,莫非你是少爷的表姐吧?”   “……”有趣!杨辰裕嘴角的渐渐勾起,他能看出赵蓉华的本性不坏,但凭着之前的了解却不是个安于本分的女子,更是没头脑之人。   只可惜……   杨辰裕没有再理会赵蓉华,斜眼看着在一旁有些呆愣的徐元超,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说有好消息和你家蓉姐儿说么,还不快说?再不说,我可就走了,姑母那还等着我请安呢。”   好消息?赵蓉华疑惑地看向徐元超,难道是和前世有关的那五十两银子?可看那徐元超一脸羞涩的样子,她怎么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徐元超握拳在嘴唇咳嗽了一下,双眼微闪,不敢直视着赵蓉华,可声音却是洪亮,“蓉姐儿,你还是别进宫了吧?我……我愿意让你做我的通房丫鬟了!”   “!”赵蓉华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满脑子都是疑惑,“是少爷担心我进宫后会有不测,还是想要单纯的对我有好感?”   困惑之下,赵蓉华不再自称奴婢了,以前她在府邸就很少说这个自称,可重生回来后,却想着规矩一番,不过情急之下她也不顾了,反正徐元超也会不在乎。   徐元超听到这反问的话,心中也有些犹豫,他感觉好像都不是,又都是……   但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站在两人身边的杨辰裕,则是一脸鄙视地盯着赵蓉华,听表弟说这丫鬟改了性子,变得懂规矩了,可他现在瞧着到底没有变多少,哪个女子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好感这些个词。   只不过这长相,杨辰裕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倒真真是不错,若说出自名门贵族之后,也是有人信的,只可惜又没脑子又贪慕虚荣,他可不喜。   赵蓉华见徐元超半点反应都没,点了点自己的嘴角,咬唇道:“我知晓少爷是在关心我,也知道少爷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可是我姐姐已得了徐妃,也就是你姑母的准了,安排了入宫事宜,若是再反口的话,估摸着徐妃那不好交代呢。”   “可我和姑母去一封信解释一番,倒也是成的。”徐元超眉头紧缩,腮帮紧咬,似是不同意赵蓉华的说法。   “少爷切莫如此了,若徐妃突然改了这决定,倒真真是让宫里的人觉得徐妃娘娘是个主意不定的人了。”赵蓉华见徐元超一下子颓了,心下却真的是有些不忍,这男子是她中意了十多年的人,也未真正意义上伤害过她,只是真实的表达了他对她的不喜而已。   虽然她现在没有弄清楚这一世的徐元超为何会突然挽留她,可无论怎样他到现在都是表达出他的善意,只不过因为出身与年龄的影响,无法说得动听罢了。   这真要比说一套,做一套的大皇子好太多了。   赵蓉华走上前,为徐元超整了整衣领和披肩,“少爷可莫要再如此说了,少爷也大了,该是好好想着如何顶起这徐府的一片天了,毕竟你是嫡子,也是府里唯一的少爷,更是寄托了徐府所有人厚望的少爷。”   赵蓉华重新将徐元超的披肩弄好后,徐元超只感觉到了一阵温暖,果然还是他的蓉姐儿懂他么?   徐元超的眼眶红了红,他听懂了蓉姐儿的意思,应是拒绝了吧,可为何他会如此的不甘呢?   赵蓉华见徐元超如此,该是知道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欲多留,虽然她不会因为不忍,而应了徐元超的要求,但继续在这,总归是没趣了。   她相信依着徐元超的性子,没过多久就会忘了这想法,重新做起被人捧着的少爷。   她福了福身,语气又恢复了恭敬:“奴婢就先行离开了,望少爷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赵蓉华头也不回的走了,而徐元超想要说的话却是卡在了喉咙里,怎样都出不来,到了最后竟变成了哽咽了。   好像在这一刻他懂了,有些东西竟是错过了,就再也无法得到了。   徐元超在伤感感叹,而杨辰裕则是扬眉看着赵蓉华的背影,心中倒是有些意外,看样子这女子虽是贪慕虚荣了点,没脑子了点,可算是拎得清的。   他拍了拍徐元超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对这小表弟倒真的是有些感情的,虽然相见的时间不多,可整个杨府的人几乎都在西边,就留了他一人在京中,若不是偶尔有这小表弟陪着,他是真的会很无趣。   毕竟一个独自留在京都做质子的他,也是渴望那家庭带来的温馨,不会是在夜深人静时,只能呆呆得看着那漆黑的夜空。   可他却不能去思念,不能不开心,还要感念皇上对他的照顾,那是多么可笑的讽刺。   于是他只能伪装,即使有些事情看得明白也只能不懂,就好比大皇子一脉一直在拉拢他,他也只能笑着带过。   “表哥!”徐元超被杨辰裕那深邃又危险的眼神,止住了哽咽,让他不得不惊呼出声。   杨辰裕瞬间恢复正常,仿若是徐元超眼花了一样,“不要伤心了,做宫婢顶多几年,到时候你再求了徐妃娘娘给个恩典就好了。那赵蓉华一家的卖身契还在你家里,若是她出宫了,肯定还是要回府的。”   徐元超听到这话,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藏在寒风中的小鹿一样。   不过,杨辰裕却是不知道因为他的这句话,给他以后带来了多少的头疼和麻烦。    ☆、019 阿爹归   赵蓉华有些阴郁的心情,在离开徐府后就莫名的消失了。   也许是想到她重生了一回,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那么徐元超的怪异也就不出奇了。   也许是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到,现下这点事情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多想。   而她只能在日后要更加小心和注意,切不能让大皇子察觉到了过多的东西,否则一旦出现意外那么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在宫中乃至各个大臣的府里几乎都有大皇子的眼线和细作。   大臣府邸中的细作倒是不足为虑,毕竟他们不像在宫中的奴婢更代快,尤其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配了人依然在重要的地方当差。   不出色的细作很难走到重要人的身边伺候,所以这些细作不过是偶尔传递些嚼舌的消息出来。   像她的前世被重点培养的细作,也不过是一双手能数过来,却是可惜大皇子宁愿毁了她,也不敢留了她,在登基之夜就按捺不住,杀了她。   赵蓉华坐在马车上,听着马车咕噜滚动的声音,思绪逐渐展开。   她即使是重生却也不能大意了,大皇子势力与实力比她高出太多,若只是凭着后世那点记忆却是实在是说不通。   二皇子温润如玉,不仅心怀天下,更是礼让贤才。   若不是前世因为皇上与太后有不可调节的矛盾,也不会牵连到周淑妃以及二皇子,在皇上的打压下,让二皇子就这样的被大皇子算计着失去了自己的命。   当年周淑妃在潜邸时,可是当今皇上的皇子妃,却可惜登基了却不是皇后,若不然二皇子也是占了一个嫡的名头,即使被打压却也能蓄力谋发。   那阮贵妃却只是侧妃,却一跃到了周淑妃的头上,气焰嚣张,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却唯独怕了那同宗的阮太妃。   想到阮太妃,赵蓉华眉头紧锁,她与阮太妃并没有多少接触,唯一一次出手,便是交给了她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却让了太后与皇上的关系彻底破裂,最终激发了她在平日里给两人下的让性子易怒的药,被太医诊断成年纪太大,怒急攻心而死。   她是想不通那样东西,到底为何会有这样大的作用,前世那个时候她只在外边伺候,隔着距离,她听得很模糊。   其实也是怪自己蠢钝,大皇子每每吩咐她办事,她也从来不问原因,所以至今很多宫内辛密她都不知道。   现在却无法把事情连在一起,赵蓉华只想扇自己两耳光,真真是被皮相迷了眼,一心只想着大皇子,却什么都不过问,死了也活该!   这一世她在进宫前一定要把准备充分做足,绝不能像是前世一样,她是吃了多了没有心眼的亏了,不过还好有补救的机会。   她会擦亮双眼,保护家人,保护好自己。   回到庄子里,因着解决了落春的事情,叶氏的身体也在恢复,众人的心情明显与去时不同,仿若压在身上的大石头已经卸去了。   而昨晚才来庄子里的莫姨娘和三小姐,徐夫人也安排了人马又接了回去,走得时候看赵蓉华的眼神都是感激,显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赵蓉华猜想这或是罗妈妈嘱咐了的,也就没想那么多了。   其实这倒是与罗妈妈无关,而是徐元超跟着杨辰裕去给徐夫人请安的时候,提到了莫姨娘的事情,而后又嘱咐去接人的小厮将事情告知莫姨娘,并且着重强调是赵蓉华点醒的他。   徐元超一向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压根就不会去想着为何去做,以及结果会怎么样。   不过这样的他,倒是便宜了赵蓉华,让她得了个人情,至少少个仇人会更好不是?   赵蓉华因着除去了祸害她家的最大隐患,心中自然也跟着轻松了不少,随即想到了还有几月就要进宫了,得尽快将准备做的充足了。   没有了顾虑,甚至连夫人的眼线都被她给拉拢过来,赵蓉华自然做起事情来很方便。   往后的一个多月里,赵蓉华每日卯时正就起床,先是打了几套拳,将招式连贯起来,让自己的身体适应和熟悉后,然后就准备了一条结实的下等布条挂在树上,两边都垂了下来。   将两端绑在自己的手腕上后,利用自己手臂的力量将自己托起,放下。   前世的她就是在臂力上吃亏了太多,在大型的刀剑上无法运用自如,又加上不过短短五年的训练,所以使得她最擅长的武器只是软鞭。   她相信只要日后勤加锻炼,她的自保能力会更强。不过若是少了每次身边,总是带着担忧脸色以为她要自寻短见的陈氏,她想她可以多做几次。   陈氏并不想追究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变了这么多,她只想自己的女儿能够无忧的过每一天。   现在的赵蓉华虽然每天都在笑,可是陈氏觉得那笑是带着疲惫的,带着一抹忧虑与决然。   这让她很害怕,她觉得是自己的错,因为提议了让自己的女儿进宫了,所以现在赵蓉华在尽一切可能让自己变得厉害,在宫中有一丝自保能力。   赵蓉华与赵萍不同,赵萍是有徐妃护着,而且是作为一等宫女进的宫,作为徐妃的左右手,这就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但赵蓉华虽是得了徐妃准入宫,不需要经过那复杂又没有人性的三检四测,但却还是先要进了那掖庭宫,受那最初等而又残酷的训练,还有做那最脏的活儿。   即使有了徐妃和赵萍的打点,也不可能事事俱到,毕竟那掖庭宫人多,派系更多,一些苦总是要受的。   陈氏是许分后悔,可赵蓉华却是毫不惧怕,那些宫规、刁难。她前世早就受过一遍了,更何况,她用所学下获得了太后的喜爱,更是成了赵尚宫。   也许她要进宫,赵蓉华是带着兴奋的吧。   不过在进宫前,赵蓉华却是要头疼一番了,因为如她所料许源的确是上次一别后,一月之内带着颓废又回到了京都,参加了太医院的考试。   赵蓉华寻了许源要了几分药材,配置了好些药包。   不过就在药包配好没多久,她父亲与大哥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庄子的偏厅里,此时只有赵蓉华一家人在里面,当然除了叶氏,她怀像并不是太好,如今正躺在床上。   赵廷笔挺地站着,即使签了卖身契,从事着商业,也有一番清高的气质在其中。   他面带严肃,一双锐眼直勾勾地盯着赵蓉华,不怒而威,声音平淡却洪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才离开月余,竟发生了这样事情!置赵家的颜面于何处!”   赵蓉华嘴唇蠕动,却是什么都没说。她知道这样的赵廷已经是气得没有理智了,前世她不过是顶了一句,就差点被打死。   有时候她会想,为何她爹会这么在乎这些?不过都是签了契子的奴才罢了,那份尊严,那份颜面早就不应该存在了。   而且他还很注重对子女的学问,尤其是那一手字,若是写得丑了,肯定会被抽鞭子。   不过前世的她也算是另类吧,在入宫前除了认得字,且一手字能拿得出手,几乎是没有任何优点。   “有脸做倒是没脸说了不成?”赵廷见一屋子里的人都没说话,瞪着赵蓉华,语气加重了几分,“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居然去爬了少爷的床,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伤风败俗,小姑伤风败俗咯……”叶氏的儿子青哥儿正坐在赵安的腿上,他是整个家里最得宠的,自然不惧赵廷。一时听到了这么个新词,自然就顺口说出来了。   赵安眉清目秀,与赵蓉华有着四分相似,却与赵廷的长相有着七八分。   他眉眼间带着赶路时的疲惫,歉意地对着小妹笑了笑。   随即轻拍青哥儿一嘴,清眉一瞪,有心想说青哥儿几句,但碍着赵廷还在发怒呢,便将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青哥儿对谁都不怕,就是怕他爹爹和欺负他的小姑,被他爹赵安这么一瞪,虽不知为何,但却只能闭着嘴,赌气似的谁也不看。   赵安显然对于这个小妹妹这次的爬床时间,有些惊恼。他从小待她也自然是不同的,宠那是肯定的,虽也是经常被她闹得很头疼,平日里也是多对她的行为不喜,但家里能给的几乎都是先给了她,可居然还是做了这样的事情。   眼下,正是爹板正小妹性子的时候,他虽是担忧,可是许不敢打扰也不想打扰。   可陈氏却不依了,她知道她的女儿变了好多,每日还在训练,而且一手医术连许源大夫都折服,凭什么说她女儿伤风败俗?   “你个死鬼哦,一回来就作,什么都不问清楚就乱吼。”陈氏含着眼泪,锤了赵廷几拳,“尽听了些府里那些嚼舌根,没脸皮的话!你是不是没脑子啊,没脑子啊!你还做什么大掌柜,去养猪吧你!”   赵廷在哪不是被人给敬着?哪怕是在主家跟前都有体面,如今被自己的媳妇这么一说,脸不禁黑了一片。   陈氏可不管赵廷脸黑不黑的,她的女儿被冤枉了,也只有她能做主:“做了这么多年的大掌柜竟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别人的话怎么全信?你怎么不先打听清楚再来?刚回庄子就这么闹,你嫌弃你女儿伤风败俗,她一堆人抢着要,就你那许兄想要蓉姐儿做她闺女呐……”   “许兄?”赵廷皱了皱眉,他从商州回来,与主家汇报了一番,却听到了婢子们的议论,待听到是有关他女儿爬床的事情,他立刻就心急燎燎地与长子赵安,赶了回来。   他原是担心自己女儿吃了亏,可一回来见他女儿气色非常之好,顿时有些气愤。   他也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可是没人回答啊,他做错什么了?而且这和许兄又有什么关系了?   陈氏冷哼一声,“就是那许源许大夫,如今他可是你女儿的徒弟!就差了磕头拜祖了!”   “胡闹!”赵廷大喝一声,以为赵蓉华欺负到了许源的身上,不由得大急,“你快快和我去和许兄道歉认错。什么磕头拜师,他的年纪比为父还大几岁呢!”   赵蓉华嘴唇张了张,刚想说出原因,陈氏就开始咆哮了,“哎哟喂,要逼死人了啊,逼死人了啊……”她一下坐在青砖地上,也不顾三月初春还是有些寒意,“别人要做你女儿徒弟,你还要你女儿去道歉。又是什么都不问,可真真是个猪肘子外拐的人呐……”   见此,赵蓉华后退几步,她算是开出来了,陈氏在演戏。平日的陈氏可不是这样,虽然谈不上知书达礼,但绝不是这市井泼妇的样子。   她想着,估计她娘是怨她爹走得太久了,家里又出了两件大事都没有在陈氏身边陪着,所以想要故意气气赵廷。   这么想的人还有赵安,在几个子女中,他可是与他娘相处最久的,也是最了解他娘亲的人,自然也看出她今日的不对劲了,也乐得在一旁看他爹吃瘪。   真真是怪异的一家,就莫说坐在赵安腿上的青哥儿了,就只差没拍手鼓掌叫好了。   赵廷那张老脸刚黑完,此刻又涨的通红,平日那些左右逢源半点也不见,只得瞪着个双眼,与陈氏互瞪着。   骂也骂不得,打就更舍不得了,这媳妇是他求来的,自然不能亏待了,况且她又没犯什么大错。   赵蓉华眼见着事情僵住了,只好扶起陈氏,“阿娘,阿爹和大哥都才回来,舟车劳顿咱们就先不闹了,一会咱们再把事情和他们说说。”   “!”赵廷与赵安却是惊住了,他们可都知道赵蓉华的心思,瞧不起自家人,有将近七八年的时间未喊过陈氏娘亲,更是不会喊爹,大哥大姐了。   他们这才一个多月,到底家里发生了什么?   不过让赵廷更加愕然的是,在赵蓉华的一句话下,陈氏点了点头,然后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之前眼眶里的眼泪,满脸的愤怒不堪竟像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赵蓉华瞧见赵廷的表情,心底暗笑了几分,果然她娘之前答应“若是她爹凶她,她娘就会第一个不饶她”的话,不会是假的。    ☆、020 第一部完   最终赵廷与赵安并没有先去休息,因为许源在这个时候来了。   太医院的制度与宫里侍卫制度一样,都是有休沐值班之说,今个赶巧是许源的休沐日,他便来了这庄子里。   其实他一直想与赵蓉华说说他为何会进了太医院,只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等他进了太医院后,他觉得也没有必要再说与赵蓉华听了。   因为在他的心里却是盲目的信任赵蓉华,之前她说过会再见,不出一月他们就又再见面了。所以他觉得他的师傅,也能猜到他去了太医院的事情,不然当她知道他在太医院的时候,怎么没有一点惊讶之情?   “赵老弟,这是怎么了?”许源已是庄子里的熟人,进了庄子压根就不需要人带着,就直接进了偏院,一来便看到了僵住的几人。   “哟!”赵廷连忙对着许源拱手,心中却是讶异怎地没人带进来,“原来是许兄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许源眉角挑了挑,语气有些不爽:“赵老弟,我们相交这么久,可不许来这套虚的。”   “哈哈,那是那是……”赵廷大笑两声,与之前的客气截然不同,随即想到了赵蓉华的事情,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后对许源带着歉意道:“真真是对不住许兄了,小女要你拜师简直是胡闹,让许兄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他宠她的女儿,可不代表他会丢掉自己的原则,况且不是他不问清楚事情。而是他自知他女儿实在拿不出什么来让许源心甘情愿的拜师,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女儿胡闹,不知借由了什么让许源委屈了自个。   陈氏听赵廷这么一胡说,又想辩驳,但被赵蓉华及时拉住了,只好瞪着大眼怒视着赵廷,不过陈氏本就长得温柔,这么一瞪反而多了股韵味却不狰狞。   “胡闹?”许源琢磨了一下赵廷的话,顿悟后,立马有些着恼,“那怎么能是胡闹呢?我受了蓉姐儿的授业之恩,怎可忘恩负义。”   授业之恩?赵廷顿时愣住了,能被许源称作授业的那只有是和医术相关了,可是他闺女什么时候会医术了?   许源没好气地看着赵廷,语气颇为有些埋怨:“赵老弟可是要许兄做个不仁不义之人?我倒是希望你家蓉姐儿是我闺女,也好过交代给了你,简直就是糟蹋了!哼!”   “啊?糟……糟蹋?”赵廷看了一眼赵蓉华,随后求救看向陈氏,这到底发什么了事情?   陈氏冷哼一声,想装作没看到气气赵廷,可是又止不住对赵蓉华的心疼,还有对叶氏肚子里的期盼,便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么一说,首先着急的便是赵安和青哥儿了,赵安神色慌张,就想要起身去看看自己的媳妇,“娘,你说叶氏怀孕了,差点一尸两命?不,不,不,我得去瞧瞧。”   赵安的情绪感染到了青哥儿,一张精致的小脸立刻就皱成了一团,“去,要去看娘亲……”   “嚷嚷什么呢……平日里的沉稳都去了哪?”许源斜了赵安一眼,“若不是你妹妹,我师傅!将传了针法给我,哪有你的亲儿子现下在叶氏肚里闹腾得这么欢?”   “没……没事了?”赵安的话结结巴巴,随即想到这应是他远去的那一夜有的孩子,心里顿时有些甜蜜,心安地又坐在了一旁傻乎乎的笑着,丝毫没察觉到他小妹会了医术。   赵廷却是不同,他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首先他就一直奇怪他女儿今日的变化,尤其是那气质,与平日里完全就不同。   那隐藏着的锋芒,连他久经商场都忍不住退避一二,更何况那肖似……的脸。   他眯着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打量着赵蓉华,什么时候他闺女竟会医术了?而且能折服掉了许源,这可不会是他闺女的作风啊……   赵蓉华稍微瞟了赵廷一眼,便知道他爹是什么意思了,照理说她的医术并不如许源的好,她更擅长的是毒,只不过她比许源的传承要好罢了。   只可惜,这是说不得的,并非她不信任一家人,而是太匪夷所思了。   “几年前少爷不是摔过一次脑袋么?便请了一位神医,那神医看我有眼缘,便传了我医术,只是他要求着未出师前,切不可出手,更不能说自己在学医,所以我就一直隐瞒着。”   说完,赵蓉华就状似委屈地别过脸去了,心里却是在庆幸着这老神医喜欢周游四方,且已经仙逝了,何况事情都过去了好几年,什么证据都会慢慢消失了。   赵廷点点头,却是有这件事情,眼神满是骄傲的看着赵蓉华,越看就越喜欢。难得他闺女沉得住气且还学会了医术,以后嫁给好人也不难了。   至于那什么爬床的事情,哪有比自己女儿有出息了强?   赵廷傻呵呵的笑着,许源却是看不过眼,他算是看出来赵廷的意思了,居然敢委屈了他师傅,“哼,我说赵老弟啊,若是你不喜蓉姐儿,那我可要缺个这么好的女儿。何况做你女儿,倒也是浪费了。不,简直就是白糟蹋!”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不配做赵蓉华的父亲?这可怎么行?赵廷笑意止住,满是防备的看着许源:“那怎么行,你都拜师了,怎么还可以做你女儿?辈分都乱套了。还有我现在可是许兄的师祖父了。”   许源本就是性子直,脾气又暴躁,眼看着赵廷占他便宜,自然不肯罢休。   “我呸,你不过就是鸡蛋里蹦出了个凤凰,还师祖呢?我和蓉姐儿,可是各交各的,哪有你染足的?”   赵廷被许源骂成是鸡蛋,也不恼,反正是怎么样都得了好处,心里畅快着。   他的小闺女,从入府后就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如今这么出息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在偏院里闹腾了一番后,许源也没有留下了继续去赵蓉华讨论医术的心情,直接打道回府了。   而众人在许源离开后,又去了一趟叶氏屋子里,瞧见叶氏只是气色不好,身体并没大碍,心里也放心多了。   一辆极致却又窄小的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不急不缓地行驶着,路上的行人见到这辆马车却还是纷纷让道。   京城里的人都精着狠,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辆马车虽看起来不华丽,没有贵胄之流的标志,但不时地透漏出的不可侵犯的气息,可以得知天家之仆为天家外出办事的马车。   马车里坐着两位女子,着翠绿宫春装的年纪稍稍大些,眉眼处有些清冷,许是在宫中经历了太多,少了些许的人情味。   但她看着身旁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妹时,清冷的眉目立刻有些严厉,声音也冷了个七八分,“我倒是不知你在家给爹娘他们灌了什么迷汤,让他们竟如此的放心你,居然还相信了你的医术高明!蓉姐儿,不是我这个姐姐瞧不起你,这宫里可不比府里,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   昏昏欲睡的少女正是赵蓉华,而她身边的宫装女子就是在徐妃身边伺候的一等宫女赵萍。   赵萍在未时初,伺候了徐妃午休后,便急匆匆地拿了徐妃的牌子出了宫,准备接了她小妹先去了掖庭宫,顺便给她小妹撑面子。   可一又想到她小妹的所作所为,就气得牙痒痒,她的性子虽然有些冷,但却是很爱自己的父母,当她收到小妹闹出了大事,阿娘要求小妹进宫的时候,她早就急得在伺候主子时,出了好几处岔子了。   但没有想到她刚到庄子里,却没有一点伤感的氛围,相反爹娘、大哥与她小妹的相处得其乐融融。   虽然有些怪异,但却是让她有些心安。她能出宫的时辰不过一个半时辰,却是没有多少时间与家里人叙旧,就带着精神不济的小妹胡乱收拾了一番离开了庄子。   在上马车的时候,她娘却对她说,虽然她小妹会医术也会点拳脚功夫,但还是要她多多照顾。   这下倒是让她惊讶了,什么时候她小妹有了这些出息?怀疑得打量了两下小妹,强忍着详问的念头,点点头便上了马车,离开了庄子。   可是这念头,却是一直萦绕在她心间,挥之不去,一向眼高手低,贪慕虚荣的小妹竟有了此等造化,她是真的怀疑,所以才忍不住试探了一番。   赵蓉华半睁着眼睛,一脸的无精打采,昨夜她几乎是熬夜才完成了,她这一世第一个按照班输木经里做出来的小玩意儿,因此兴奋得忘记了今日竟是她入宫的日子。   这也倒没什么,在车上睡会子也就行了,可她姐却是时不时用眼光打量她,让她异常不自在,再一听问话,顿时有些无奈。   她的姐姐对她一向如此,说话的语气从来就没有温柔过,让她前世好生误会她姐姐一直讨厌她,导致两人的隔阂越来越深。   不过今世她却是知道了,她的姐姐虽不及爹娘对她的深爱、大哥对她的宠爱,却是十分的关爱她。   “你又不是不知道爹娘那性子,我不过是在少爷府里看过几本医理的文集罢了,他们都会夸大其词的。”   赵萍低头想了想,确实是如此,爹娘只要是关于到小妹的事情,总是会丢了平日里的理智。   “看过基本医理,倒在宫中有些好处,只是切莫如在府里行事般,不然我可保不了你!”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却更像是威胁一般。   赵蓉华心领赵萍那不显的关爱,讨饶式地笑道:“我的好姐姐,我都知道了。你且看着,我定不给你丢人,行不?”   赵萍一愣,好姐姐?   她的心有些微微酸涩,她的小妹是从记事就没有见过她姐姐,一直称呼的名字。一直到了她进宫,也没有如此亲昵过。   可谁又知道,她有多么的难过?她排行第二,小时候是得过家人的宠,可自打小妹出生后,她就像是被遗忘了般,虽然没有被冷落,可家人的关注却是越来越少。   所以入宫那么多年,她也从未向家里提及她在宫里的事情,无论是委屈还是高兴,她都是一个人承担着。   但赵蓉华的一声好姐姐,却一下子击溃了这些。   赵萍忍着眼眶的酸涩,神色渐渐得变得有些暖意,让整个轮廓都显得柔和起来。   赵蓉华看了心中同样有些自责和悔恨,前世识人不清,又自视高贵,却害得自家差些家破人亡。   她最对不起得却是她的亲姐姐,为了大皇子的大业,要除掉徐妃却设计了她姐姐,但她姐姐却又为保护她意外身亡。   即使在当时她没有缓过神,也没有意识她姐的做法,可为何之后连祭拜都不成?   若是眼前有剪刀,她真想戳自己两把,为何眼瞎冷血到了如此?当真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让她重生回来赎罪罢。   按捺住心中的情绪,赵蓉华咧了咧嘴角,逗着赵萍笑道:“徐妃娘娘在府里时性子就是个好,待再过几年肯定会给姐姐一个恩典的。不过现在姐姐可是得把眼睛擦亮了,切莫被那宵小之辈给哄了去呐……”   赵萍一开始还没有反应,待反应过来时,忍不住恼羞地瞪了赵蓉华一眼,“尽说些胡话,待日后进了宫,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说不定就会被主子给拔了舌头。”   赵萍的话虽是这么说,眼神却没有说这话的狠毒,心里也有一阵阵怪异的感觉,却不难受。   或许是因为小妹对她的突然亲近,亦或是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如玉男子。   驾车的是司马监的小太监,无品无级,却是专门为出宫的皇家奴仆驾车。他是徐妃的人,自然听了里面姐妹的话,也跟着高兴。   这一高兴却是驾车的速度也快上了不少,不过这速度却是没有越过制度,要知道即使再急的事情也分个三五六等,自然这赶车的人,赶车的速度也不同。   若不然被抓住了把柄,赶明这御史的折子却是要上了几封。   离着皇宫越来越近,周围喧闹的气氛也逐渐的安静下来,赵蓉华在与赵萍打趣完后,也没了休息的念头。   赵蓉华掀开车帘,两旁长势不错的树木飞速地在她眼前后退,让她有些稍稍不舒服。   待适应过后,便见那一排排高大巍峨的宫殿由小及大,错落在城墙内,金黄的瓦砖在四月初的阳光下,闪耀夺目的光芒。   而她的心却是越走越静,也越来越冷……   这一切对她来说是多么的熟悉,仿若几月前她还在尚宫局为大皇子的登基作着准备,几月后她已是重生,带着对不堪的记忆,以及大局的走向又回来了。   大皇子,你且等着吧,看看这一世你是能再临帝位,还是掉入到你自己设的局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 第一部终于写完了,接下来是写其他的书了。 第二部主要入宫的系列。宫斗比较繁琐,所以要将剧情设置的精彩、复杂,就要思虑更多的东西,才能动笔了。 届时,第二部会另外开一本。而这个系列的文,都会免费,亲们放心。 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谢谢。^0^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